[网王]古典浪漫(234)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学姐说,就算后来得知他只是在欺骗你,你们之间有着很明显的不对等关系,曾经的心情也没办法一笔勾销。一面不忍否定,一面又痛恨优柔寡断的自己。

“我问她,会被欺骗,是因为我爱慕虚荣吗?”

“她说不是。她还说,没关系的,会过去的。”

听见这句话,森永才交出了自己收集的证据。先前她也在犹豫,担心学姐翻脸不认人,曝出有关她的信息。可那一刻,她却突然认定,对方是理解自己的。

“这些证据并没有被使用,因为学姐出了车祸。学校禁止大家在网上讨论这件事,等我听见消息,已经是春天了。”

春草年年绿,暖阳照着,生出雾沌沌的烟。她站在主干道旁,听过路的二年级学生聊起上届学生会主席错失保送机会的八卦,自觉无话可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加入学生会,改头换面或者蓄意报复,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她给自己订过目标,做了详细计划,要当上主席,把学生会搅得天翻地覆。输给宫崎后,依然不改其志,继续留在赛场,能不能拿到保送名额倒是其次,只为给他找点气受。

早川感觉胃里刚咽下去的包子正在剧烈地翻腾。她还记得自己对森永的初印象是蛇蝎美人,大家背地里都是这么叫的,说她雷厉风行,性格霸道,控制欲强,擅长翻脸不认人。认识大半年来,她们的相处还算融洽。她突然向小林发难,森永尽管不悦,也没有多做责怪。后来热搜事发,还在宫崎面前为她说过话。

这种陈年旧事,说什么都不妥当。焚琴煮鹤,初次听说这个化名时,她还在心里感叹写信人有文采。如今写信人正坐在她身边,她却一句话都接不上来了。

最终只是问:“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一直没把你和学姐联系起来。直到查秘书部账目的时候,一时兴起,搜索过你的资料。”森永低低笑了一声,“我一直挺放心你的,排球部的事情出来后,才有点忌惮。宫崎很在意你,莫名其妙的,我怀疑你们之间有什么往来。”

“我和他?”早川挑高了眉。

“别惊讶嘛,经历所致,比较谨慎。”森永摆摆手,“你可以理解为,我担心暗地里帮他做事,演双簧,他先把我踢下水,再把你拉上来。也可以理解为,我担心你和我一样,被利用了还蒙在鼓里。毕竟,学生会是有这个传统的。”

早川突然明白初次见面时那些奇怪的提醒是从哪儿来的。主席团的人金玉其外,未必有谁真心想和你谈恋爱。原来说的不是宫崎,是昔日的森永自己。她哑然,过了好久,才问,然后呢?

“我故意和宫崎聊起你,问他最喜欢早川写的哪篇稿子。他当时正忙别的,随口说,是复读生那篇。我觉得奇怪,你分明没写过这个主题。又听他改了口,说是网球部。那就更奇怪了,因为网球部那篇,很明显不合他的胃口。”

“后来我去查了,才发现几年前的确有人写过复读生的特稿。不过署名的不是早川明羽,而是早川明理。那时候我才想起,你们很可能是姐妹。”森永站起身,把手中的饮料罐扔进路边垃圾桶,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学姐了。但是如果你想重回学生会,或者做点什么的话,我愿意帮你。”

*

真是时来运转,所有人都要帮她。早川从森永这里要走了对小林的调查结果,当森永提醒她这样高调不啻于树敌的时候,她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干了。

“为什么?”宫崎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嘴角依然挂着熟悉的笑容,仿佛完全没有被她的决定震动。

他顿了顿,见她不答,又柔声劝道:“你明明知道力挽狂澜是有可能的。从我的角度看,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早川不接话,只是问,学生会给我的感觉一度像是卡夫卡的小说《城堡》。您读过那个故事吗?

宫崎点点头,说,土地测量员K受命赴任,长途跋涉,到达城堡脚下的村落,然而他费尽周折,却怎么也不能进入城堡,甚至怀疑目的地是否存在。

概括得真好,早川夸他,您是个有文化的学生会主席。

宫崎欣然接受了这个尖酸刻薄的夸奖,又饶有兴致地问,你就是这么看学生会的?

“挺长一段时间是这样,后来稍微有所改观。主要是身在其中,才会发现,不是我们想把效率搞得这么低的,也不是我们想把态度弄得这么差的,”早川耸耸肩,“是真的没办法。”

宫崎点头,顺便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搭在右手手腕上,左手则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用余光看起来新收到的消息。用若无其事的姿态给人施压,他一向强于此道。

“可是学长,面对这么一个学生会,不是所有人有本事做主席的。您可以,小林不可以,我也不可以。又或者说,您愿意,小林愿意,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愿意了。”

宫崎翻消息的动作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停下。他把手机扔到旁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办公室静止不动的空气。良久,又重新睁开:“那你接下来呢?准备怎么办?”

“明年四月社团招新,我准备成立一个新的社团,专门做特稿,如果宣传部有意愿的话,也可以和新社团合作。这样在选题和发稿上都会更自由,出了问题,也不用归到学生会头上。”

“可是所有社团的账都是从秘书部过的。”宫崎挑眉,“你就不怕小林的朋友们和你过不去?”

“您不是也说我手头有他们的料吗?”早川反问,“走一步看一步嘛。更何况今井副部长和我的关系也不差,小林下去之后,她怎么也得当个部长吧。”

“那再往后呢?”宫崎追问,仿佛突然来了兴致,“你准备把爱好发展成专业?”

他的声调和表情都像班主任给学生父母开家长会,可惜实打实的关心照顾里又带了一丝看戏意味。早川默然不语,又听他清清嗓子,开始分析利弊。

“我说认真的,咱们这儿记者的日子可不好过。进日报的难度太大,进周刊又会被人看不起。第一年的生活基本上等于精心策划的□□折磨,中间穿插一些在职培训内容。记者的生命周期很短暂,四十岁一过,精力衰退,就会被公司派去做别的事情——你想好了?”

而且,宫崎又说,工作重心除了追踪热点,就是谈天说地、阿谀奉承,从俱乐部到警视厅到地方警署,逢年过节都要打点好关系。还有那种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案件的受害者是□□、流浪汉或者非白种外国人的话,新闻价值就会减半。按你的说法,这不是相当于进了更大的学生会?

他的这番长篇演讲显然已静候多时了。早晚会说的,不是今天,或许就是毕业前夕,作为临别礼物,送到她手上。早川撑着桌子,木头纹路凉凉的,一点一点沁入掌心。她端详着宫崎的脸,看够了,干脆一抬腿,坐到了桌上。

宫崎说我那儿还放着东西呢,你别给我碰翻了。早川挪了挪屁股,说了声,放心不会,我背后长眼睛。

“要是按照您的说法,我什么工作都不要找了,反正人类社会的本质就是超大学生会。”她侧过身去看看桌上的文件,是艺术节的涂鸦审批。图案绚烂又狂野,不是保守主席团喜欢的路数。于是打开印泥盖子,佯装要往下按,手腕悬空,瞥见宫崎波澜不惊的表情,更定了决心,“咚”的一声压在空白处。

“我还没想好,离升学还有一年半呢。可能社团做着做着,就满足了,止步于此。而且现在除了上智大学和日本大学,似乎也没有本科学校专门设立新闻专业。可以慢慢来。”

阳光经窗玻璃折射落在宫崎眉心,一枚明晃晃的光斑,好像颤抖的银币。早川说,对面教学楼可能有人正在狙击你。宫崎说,没事,向我开炮吧,死在学生会办公室,横竖也算殉职,是要裱起来挂在墙上的。两人一同笑起来,过了会儿,宫崎说,他们都觉得小林是个狂妄的家伙,其实呢,你才是最狂妄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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