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古典浪漫(235)

作者:有人说 阅读记录

“我哪里狂妄了?”早川反问,“我那么谨慎……那么乖巧。”

“你见过真正乖巧的人自夸吗?”

他终于走上前,把那张退部申请从桌上拿起来,在眼皮子底下细细读过一遍。往空白处签了字,又拉开抽屉,轻轻放进去。那页纸落在一张又一张文件顶端,像是新雪压弯松枝。抽屉“咚”的一声合上,早川注视着他的动作,莫名感觉一阵轻快。轻快过后,则是未曾设想的惆怅。

“后悔了?”宫崎问,“后悔了还能改。”

“不改了。”她收回目光。

宫崎想了想,又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谁。”

又是那种动人心弦的低沉嗓音。或许有许多潜台词藏在幕后,然而早川懒得问了。“哦——”她拉长声音,继而微微眯起眼睛看他,“既然主席什么都知道,还那样为难我,心里不会觉得愧疚吗?”

“不会,”他神色轻松,如同早就守候在那里,“你是你,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早川试图从他脸上找出谎言的痕迹,可他的态度是那样真诚,真诚里又带着一丝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戏谑。曾经那抹难懂的哀伤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他的表还在走着,滴答,滴答,声声复声声。

“巧了,”她于是露出一个微笑,“我这次看到了姐姐高中时候的日记。里面没有一个字提到过你。”

他的身影倒映在表盘,被玻璃裂纹拆成几瓣。霎时间,早川心中猜测,他是否生活在某种分裂之中。然而就算分裂,也是被牢牢框定在浅金色正圆中的整全。

他看起来既不遗憾,也不难过:“是吗?也正常。”

她后来又在宫崎办公室里呆了一会儿,享受了一杯自助续杯的红茶,和两个搁在果盘里的橙子。宫崎邀请她坐回沙发的时候,她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要给我下毒。宫崎说要是下毒也不会在这儿,没有不在场证明。

她也没想过自己竟能与宫崎和平共处,坐在沙发上聊天。他问她冬季刊还做不做,她说当然。他又问你们现在百废待兴,都快倒闭了,要怎么救市。她说你不要乱用词语,虽然没有社团可以合作,但是可以征集稿件,做普通人的家族史。

家族史?宫崎问。

春季刊的题目不是叫“三千分之一”吗?这次准备做个后续,写父母祖辈的故事。

哦,这样。他点点头,也挺好的。

什么叫“也挺好”啊!早川翻了个白眼,你去问问你爸妈,人家经历不要比你丰富太多了!

他只是笑,抽出水果刀。橙子对半切开时,一股酸涩浸入空气。早川很礼貌地挑了一片,被酸到表情扭曲之际,听见宫崎说,沾点盐会甜一点。

“讲究。”她评价,“那你这儿有盐吗?”

他摇摇头,又切第二个:“没有。”

那你不是废话吗。早川无语,吃完橙子,扯了张纸巾就要道别。走到门边,身后的宫崎突然开口。

“早川,”也不知道是在叫谁,“你比我勇敢。”

这句话她已听过第二回。真像是过期的证书,不知道要颁给谁。早川笑了笑,拧下门把,没有回头。

“谢谢学长。但是勇敢本身并没有什么作用,它也不是胜利的代称。我只是……想要做回我自己。”

“可能也不存在什么本来的自己,”她朝他挥了挥手,“谁知道呢。”

*

早川两步一级跳下台阶,仁王正在一楼等她。日光和阴影将墙面斜割作两半,他单手插兜,和路过的同学说话。

“好可怜,难得放个假,还要被拉到学校来点卯。”他剩下那只手拍拍自己的心口,“学校应该给我发奖状。”

早川还想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同学就已瞥见了她。目光交错,对方眼神里仍然带着一丝八卦,她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却听仁王说,唉不聊了,一会儿还有约会。

“去哪儿?”同学和她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仁王往后仰了仰,“听她的。”

她站在那儿听他俩闲扯。落日熔金,浅紫色的云朵如同破碎的河滩。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自己翻闲书时看到的趣闻。说是在印度尼西亚,当有人问你要去哪里,而你要么不想告诉他们要么尚未决定的时候,就该回答说“lagi tjaji angin”,意思是“我在等风”,好像你是一艘帆船,正在驶出港口,冲向浩瀚的大海。

同学走了。仁王踏上一个台阶,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拉住她,问:“所以,接下来去哪儿?”

她没有急着给出答案,而是闭上眼睛。

“我在等风。”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宫崎撒谎了。并非“你就是你,和你姐姐有什么关系”,而是正因为她是她,所以这一切,都在唤回他对前辈的记忆。那记忆里或许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遗憾。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这就是他送给早川的临别礼物。

想起之前还承诺要在终章把柚木召唤出来,结果现在柚木还是在东京,那就番外再见吧(对不起!

关于日本记者职业情况参考《东京罪恶》。“在等风”的小知识是从《椰壳碗外的人生》后记里面看来的。一瞬间就被触动,想着要拿来做《古典浪漫》的结尾。

终——于——正——文——完——结——了!

连载期间我曾数次设想自己要在结尾的free talk写点什么,然而真的到了free talk部分,却有种恍惚的感觉。这种体验似乎出现过无数次,在漫长的写作期间,在无数次的卡壳、删改与迷惑中,依靠想象的未来,引渡当下的自己。

这个故事大约萌芽于2020年秋天,天气很冷,大风。我去体育馆上课,路上,风把头发吹进嘴巴。我低头打字,在刚刚过去的夏天,我重新回坑网球王子,想写一篇网王同人。男主角初定幸村,备忘录里的文字,是女主角、新闻社社长、立海校内著名八卦小报负责人野原向网球部发去采访邀请,“好戏开场了”;场景转换,到了网球部集训现场,女主在后厨找到幸村,问他,失败是什么感觉,幸村自顾自切番茄说,没什么感觉;还有庆功宴过后,他们去卡拉OK唱歌,真田字正腔圆地表演《北国之春》,黑暗里,她吻了幸村,说他“换气好不熟练”。

没写完。可能我主观上不想让幸村坠入爱河。从宿舍到体育馆的路不长,几天后,我便把这个片段忘了。后来,女主角的姓名被改成渡边、改成森山、改成上杉,改来改去,改回了早川——我都忘记这个姓氏和我之前的同人《婚前恐惧症》重合了,难怪这么顺口。

在无数次修改中,幸村也被踢到男二号的位置,稳稳坐住,不动了。重新出现在男主角位置上的,是一登场就念叨着“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追幸村”的仁王雅治(这个片刻甚至更早,早在2020年夏天,可见仁王的神棍形象多么深得我心;当然,姐姐的故事,以及早川和幸村的根本冲突,也是2020年夏天就埋下的)。男主角一换,故事重心偏移,思路马上打开,全文架构只花了一天就搭好了。第二天,我想着“随便写个开头试试看”,结果就写出了前两章。然后一鼓作气,发了出来。(这种感觉,大概就和早川放弃攻略幸村并且意识到自己其实喜欢仁王一样,豁然开朗)(仁王:也行)

好像是巧合又好像不是。如果不是寒假那半个月攒下了存稿,我可能要很晚才会开启这个故事;但我总会写的(或许吧)。每周两次更新就像一只锚,把生活的节奏固定在某一频率。我可以精准回忆起那些与写作有关的片段:运动会部分写于元宵节,海原祭完成于飞机上,写东京之行的春夏,我和室友看完了《别被狼君所欺骗》,早川告白的几个章节则是2021年国庆节完成的,写完了稿,又去写论文。也就是从那个国庆开始,我变得特别忙,无法准时更新,攒不下存稿,因为恋爱线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有恋爱过程中的折磨与怀疑,姐姐的过去太过庞大,学生会的斗争也极易庸俗,后60章写得异常痛苦。但也正是这样的痛苦,部分的,传达了我原先就想传达的东西:关于姐妹之间纠缠的情谊,关于母亲这一身份,关于宫崎这类世故圆滑的人,关于新闻社团内在的伦理难题,关于荒木老师头顶的天花板,关于姐姐体验到的压力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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