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188)
“打人柳的叶子?”
“对对对。”
“你知道打人柳是魔法部重点保护植物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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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忒修斯还没惨无人道到真的让阿芙拉吃儿童套餐,她甚至在正餐结束后又加了一份巧克力芭菲。
舒缓的钢琴声中,阿芙拉觉得坐在对面的忒修斯有点欲言又止。
一顿晚餐换一场“审讯”,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阿芙拉已经习惯了。她等着忒修斯开口,然而直到一杯芭菲下肚,他也没有问出一个字。
怪怪的。阿芙拉心想。
这种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钢琴表演结束,两人站在餐厅门口分别。
阿芙拉向他道谢:“这段时间辛苦了。现在伦敦很安全,我可以自己回学校。”
忒修斯皱了皱眉。
阿芙拉以为他是怕自己骗他,真诚地保证道:“我真的会回学校的。”
“还有点时间。”忒修斯反常地看了眼手表,语气有些犹豫,“我有个朋友住在这附近,你如果有兴致,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坐坐——哦,放心,她是位很和善的女性。”
“朋友?我见过吗?”阿芙拉感到很突然,她从没听他说起过。
“可能你会在圣芒戈遇到她?总之……她是位很好的医生,但不是医治常规病症的那一类,她曾经帮了我很多。”大概忒修斯也发觉这样太莫名其妙了,他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词。
“医生?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的意思是,考夫特医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们暂时合作还挺愉快。”
他停下来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又沉又静。
“那时莉塔刚离开不久。”忒修斯接着上一句说道。
阿芙拉突然懂了他的意思。
几秒种后,她转身面向另一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血液忽然间像是沸腾起来似的,在向她的大脑传递某种难以克制的情绪——一种她一直以来明明都克制得很好、甚至是仿若无物,她早以为已经消失殆尽的情绪。
这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这是不对的。
“抱歉,我突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可能是今天太热了……”
忒修斯打断了她:“阿芙拉,欺骗自己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有权利悲伤、难过、崩溃,这没什么,因为你是人,只要是人都会有情绪,但你——你紧绷太久了——”
“忒修斯,我很好……”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你没有明白我,忒修斯,事实上我每天都很充实。就算你不出现我也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像你一样……”
“阿芙拉——”他突然提高音量,尽量将语调拉长但维持着平缓,直到她不再那么激动。
“对不起。”她一手捂着脸,懊恼地说道。
她原以为她可以更冷静的。
忒修斯这话不知道憋了多久,他快速说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无意识地伤害自己,你最需要的是干预手段——我现在的话并非是说教,也没有任何强迫或命令的意思,而是我很清楚你此刻在面对什么。”说到这里,他的语调突然变得很轻,“你想看看我为什么这么清楚吗?”
等胸腔的起伏不那么剧烈后,阿芙拉扭过头,看到忒修斯将一只衬衫袖子卷起来。
他小臂上的疤痕深深浅浅、横竖交错,血管覆盖其下,每一次的搏动都仿佛在提醒他不要忘记曾弥留在血肉中的疼痛。
它们在岁月流逝中渐渐变得平整,却永远都不会再消失。
阿芙拉盯着它们,如鲠在喉:“有多少是你出任务受的伤?”
“每一条。”忒修斯低声道,“有段时间我疯狂地出任务,好像只要身上的伤足够多,就可以把其余的痛苦代偿掉。”
她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但是都过去了。”他说道。
曾经有很多人用这句话劝说他——都过去了,忒修斯也无数次这样对自己重复。但只有再回到同样的处境里,再一次被拉入其中,他还能坦然说出这句话去拉别人一把时,他才能坦然无畏地对自己说,确实都过去了。
“我知道你会考虑的。”忒修斯将袖子放下来,递出一张新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联系我。”
阿芙拉看着名片上陌生的号码,哑然失笑:“新电话,还是真电话?”
他淡笑道:“我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找到的。”
忒修斯仍坚持送她到学校外。
告别前,阿芙拉转身叫住他:“我能否问一下,你是花了多久、如何不让它们干扰你的?”
——那些或明或暗、或虚或实,明明似乎能稳妥地压制在理智之下,却总趁她不留神甚至熟睡时跑出来兴风作浪的事物,或者说,情感。
尽管阿芙拉一直避免这样认知它们。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太能分得清自己究竟是否还活着。”忒修斯遥遥望向黑湖之上澄净的月亮,思绪飘得很远,“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繁华的夜灯照亮了整条泰晤士河沿岸,游船顺着河水漂过去,船上尽是欢声笑语。妇人们挽着孩子一同出行,伦敦桥上不断响起唱诗班排练的声音,到处都是人。我毫无目的,只是沿着河岸走,又被人流挤进那座万千人崇信赞叹的大教堂中,看到里面灯火通明,无数信徒在那里虔诚顶礼,似乎人人都有可祈的愿望。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战争结束了,我的爱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
📖 冬灰 📖
第130章 沉沦
◎厄里斯魔镜。◎
阿芙拉是知道厄里斯魔镜被藏在哪里的。以前她无所谓看不看,后来里德尔离开了,她反而有意避开似的。即便阿芙拉自己也知道,除非她找过去,否则平时根本看不到它。
此刻,告别了忒修斯,阿芙拉来到有求必应屋内。
那面镜子就挤在一堆杂物中,斜斜地立着,被一块暗红色的丝绒布料盖住。
她上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是在学校的争霸赛上。她和里德尔走上拉文克劳塔楼,这面镜子挡住他们的去路,昭示着只有能战胜欲望的人才能摸到那只象征无上智慧的冠冕。阿芙拉还记得,那天休息室青铜门上浮现出的谜题也意有所指——
“奴役我者,意志自由;受我奴役者,鸟入樊笼。”
她和里德尔同时说出了谜底,可站在这面魔境面前时,阿芙拉却不敢说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霍格沃茨灯火通明的样子,无人伤亡,无人死去,所有的教师和学生都站在窗边、廊桥和庭院中,抬头望着天空。他们一同顺利迎来又一个毕业季,夜幕上星河璀璨,人们眼中映出的不是熊熊烈焰,而是烟火流光。
韦斯莱家的双生子骑着扫帚穿梭其中,在麦格教授的大声喝止不起作用时,邓布利多和善地上前劝说,一派放任不管的姿态。
有人挥舞着魔杖纵情欢笑,有人将自己裹在严严实实的黑色披风中,凝神思念故人。
阿芙拉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她站在天文台上听风声呼啸,一件外套被轻轻搭在她肩上,她一回头就能对上那双沉如夜海的眼睛。
往事历历在目,阿芙拉再一次站在厄里斯魔镜前,伸出手将沉重的红丝绒布拽下来。
一切看上去都和当初差不多——除了空空如也的天文台。
镜子如同碎成两半,将其中无比割裂的景象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黑湖之上,烟花绚烂;黑湖之下,她抓住了那只冰冷的手,随着他缓缓沉入底部。
她靠近他,就像曾经数次里德尔将她拥入怀中时一样。
阿芙拉身后,有人放轻脚步走进来,房间四角燃起烛火。
她回头,神情微讶:“先生?你回来了。”
邓布利多微微笑着:“我回来时遇到了忒修斯。看起来,你已经顺利拿到纽特的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