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297)

作者:寄山海 阅读记录

阿芙拉揭开罩在钢琴上的白布,并按响那些失了音准的琴键时,会错觉她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一面面熟悉的铜蓝色窗帘,窗帘后面则是停下来短暂歇脚的猫头鹰或渡鸦被琴音惊飞。

然而当她每每转身望向通往琴房的古老木门时,才会恍然惊觉,她再也不需要通过破解一个又一个谜题来进入休息室了。虽然生活中会有更加难解的谜题将她困住。

阿芙拉今天并没有到琴房里去。她知道,晚霞的消逝是很快的。

陈旧的木框将落地窗分成好几块格子,也将霞光切割成规矩而模糊的影子。阿芙拉站在窗前,伸手触在磨砂玻璃上,玻璃在几秒钟后发出微微的震动,但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她第二次集中精神,这次,所有的磨砂玻璃都在瞬间消失殆尽,微风伴着草木香冲进长廊,大片粉紫色的晚霞如画卷般铺展在她清澈的眼底。长空之下,是因疏于打理而漫山遍野争相盛放的苏格兰刺蓟。

阿芙拉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到过这样美丽到仿佛与灵魂共振的景象,更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踏足过这样一片辽阔而瑰丽的土地。

风势渐起,于耳边呼啸。

她在这里站得入了神,没有注意到来自楼下的响动。

直到莉莉安出现在楼梯那里,大声喊道:“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阿芙拉扭头就看见她慌张的神色:“怎么了?要吃晚饭了吗?”

以往他们也是准备好餐点就离开,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现在莉莉安突然过来,让阿芙拉心里一沉。

“先生……里德尔先生找你好久了,他刚才回来时……”莉莉安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忽而视线向楼梯上斜了斜,便不再说话了。

她在原地站立了几分钟,对着阿芙拉欲言又止,然后似乎是得到示意,低着头匆匆下了楼。

几秒种后,里德尔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几乎位于走廊另一端尽头的位置。

唯有当光线直白袒露地照射进来时,阿芙拉才能清晰看见走廊中浮动的细尘。此刻它们如一张朦胧的薄网般蒙在里德尔身前,令他整个人看上去不甚分明。

他如同陷入沉思,又像在打量她,半晌没有走过来。有淡淡的酒气游离在细尘中,又穿过长廊萦绕在她的鼻息里。

阿芙拉不知道,她逆着光站在窗边时,如同一幅被框定了的画——那里头的世界与里德尔所处的世界彻底疏离开来,是一个他无论如何无法再度触碰之地。

她身后的木条看上去脆弱不堪,她只消再后退半步、轻轻一压,它们就能如大雪中的松枝般发出断裂的脆响,给阿芙拉的人生赋予另一个结局。

她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任烈风将她的衣裙和长发翻卷。

外面的晚霞很漂亮,的确很漂亮,可转瞬即逝的美丽是没有意义的。

见里德尔迟迟没有动作,阿芙拉转头望了一眼还没有消失殆尽的晚霞,向着长廊另一头伸出手,似是邀请。

直到这时,里德尔才有所松动,压下刚才那份迫人的心焦之感,几乎是试探般向她那里踱去。

——还好,还好是他猜错了。这是里德尔第一次因自己的失算而庆幸。

他眼神沉沉地落在她脸上,柔和的霞色几乎将她的皮肤映得透亮,每一根细小的茸毛都折射着微光,仿佛是她本身散发出的薄弱光晕。

里德尔忍住那种将她扯离窗边、再将窗框封死的欲望,只是在牵住阿芙拉的手后,将她往回带了半步。

一个漂亮的牢笼,她想,若能葬在这里倒也不错。只是在那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完成。

阿芙拉的视线随飞鸟运动的轨迹滑向远方,她在估算里德尔设下的禁制可能圈定的范围,以及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她需要多久才能破开禁制逃出去,并且如何在他再一次抓住她之前抵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点。或许厨师进出时庭院时是个不错的时间,那时会有食死徒负责盘查事宜,她有机会抢到他们的魔杖。

——当然,这都是过于疯狂的想法。她好不容易才回来,在拿到足够有用的情报或者令里德尔的势力分崩离析前,再次贸然离开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以她一己之力让他败下阵来,显然可能性太小。她手里掌握着一些情报,但只要送不出去就是无用之物。

还是要在不触怒里德尔的前提下设法和外界接触,并且要和足够信赖的人接触。无论哪个条件都难如登天。

除非她愿意选择一个不会让里德尔起疑的方式,主动让出她手中的部分利益——老魔杖的主权还在她手里。

阿芙拉知道,这个计划相当冒险。她没有事先和邓布利多或忒修斯沟通过此事,可能会导致后续计划有变,并且他们都清楚,这是阿芙拉能在里德尔这里活下来的重要保障。

里德尔极其自负,且具有非常严重的完美主义倾向。在他尚且没有对她兴趣全失时,身怀老魔杖主权的阿芙拉对于他来说更像一个战利品,这将让他或多或少地对阿芙拉进行保护,至少让她免于失去生命。

试想,如果老魔杖的主权移到里德尔手里,失去了所有筹码的阿芙拉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到那时,假如她同他手下的要员发生冲突,他会不会放任对方对她使用恶咒?他们曾经在马尔福庄园同悄然潜入的狼人发生冲突,如果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他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将她弃如敝履,放任她自生自灭?

那时的她算什么呢?一个仅仅妄图仰仗里德尔的“恩赐”活下去的人,一个在他夺去她生命时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存在。

可如果不这样做,短时间内她到底能如何让他放松警惕?

近四个月的时间里,她没有在离开里德尔视线的情况下离开庄园半步,她做到了。她不惜屡次伤害自己的身体来试探他的底线,她的要求仅仅只是接触自己熟悉的医生,但他没有一点要松口的意思。

她隐忍、淡漠、发疯,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拿出来磨他,里德尔软硬不吃的态度仿佛在沉默地提醒她——身负筹码的俘虏不可能拥有任何自由,甚至没有自由选择生还是死。

里德尔今天出奇地沉默寡言,他在窗边陪她站着,一直到夜色蔓延,月牙初现,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阿芙拉将发散许久的意识收回,觉得他有些奇怪。随后,她将这种怪异归结于他身体的不适和没有消气——反正里德尔总是很难消气的,昨天的袭击足以让他记恨一辈子。

“回去吧。”在阿芙拉终于从窗外收回视线后,里德尔说道。

她在他的注视中点点头。

里德尔看了窗子一眼,令玻璃复原:“这里的窗框不结实,以后不要靠近。”

她笑了笑,像早有所料。

实际上,在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阿芙拉就已经做好了被他下禁令的心理准备,因此她只是平静地说了个“好”字,旋即转身往楼下走去。

在里德尔眼里,阿芙拉表现得过分冷静了,甚至都没有如以往那样呛他几句,反而将他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没关系,他想。她下楼的时候会自己看到。

里德尔走在她后面,下到二楼时便回了房间,阿芙拉猜他大概是去清理伤口或换衣服了——尽管血迹渗在黑色的西装上并不明显,但她还是嗅到了味道。

她准备先去餐厅等他,结果在一楼大堂中撞上了意料之外的人。

金色长发的男人背对楼梯的方向站着,一只手握成拳放在身后,不断摩擦的拇指和食指显示出他的紧张。

“阿布?你怎么会在今天过来?”阿芙拉一面向下走,一面轻声喊他的名字。

艾略特就站在门口,像个讨厌的门神一样,用冷冷的眼神盯着他们,就像怕他们背着里德尔密谋什么似的。

看得出来马尔福原本想同她说点什么,但只能在艾略特的注视下欲言又止。他们的视线短暂交汇,马尔福背对着艾略特,冲她挑了挑眉,她心领神会地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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