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310)

作者:寄山海 阅读记录

她还是不怎么有胃口,但好歹能硬撑着硬吃几口饭,这比单纯摄入营养剂要好过不少。

当天吃过晚饭后,里德尔腾出空来,将到处散乱着的魔药都归类收纳好,并破天荒地没有迁怒莉莉安。

沙发旁的窗子开着很小的缝隙,是阿芙拉强烈要求才争取来的。她则仍旧将自己裹在毯子中,看上去就如同已经身处寒冬。

饭后无所事事,她就靠在沙发上涂涂画画,发现画技居然真的日复一日地提升上来,同时也说明她真的在这里虚耗了太久太久。

她画到一半,突然挪到沙发尾部,将画纸举得很高,仰起头来打量那上面的图案时显得费力不解。

里德尔理完魔药,一边收起魔杖一边走过来:“在看什么?”

“明暗处理好像不太对。”阿芙拉说道,“这里也太暗了。”

她想添置新家具已经很久了。

里德尔的视线一一掠过茶几上的药剂瓶,提醒道:“你该吃药了。”

阿芙拉好像没听见,将画纸盖在脸上,不为所动。

“阿芙拉——”他的声调低了一度,叫她名字时微微拖着长音,显示出施压的意味。

她将画纸往下拉,只把眼睛露出来:“我想去对角巷转转。”见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阿芙拉又心虚地补充道,“麻瓜市场也行。”

里德尔继续一言不发。

于是她不断附加限定条件:“你陪我去嘛,我保证不乱跑。”

里德尔初心不变:“吃药。”

“你是复读机吗?”阿芙拉不满地皱眉,“以防你不知道——复读机是一种帮助语言学习的机器,它在九十年代时被一个中国人发明出来并推广到全世界。”

里德尔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话外之音:“你在影射什么?”

“即便拥有九十年代的记忆,但当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项科技。”阿芙拉耸耸肩,“你知道,人上了年纪后接受新生事物速度会变慢。”

他的身形压过来,眼睛随之危险地眯了眯:“说话要小心,小姐。”

里德尔吃过晚饭后刚洗了澡,大概是用了她上次放在他浴室里的橙花味洗发水,清爽的香气中掺杂着一丝苦,萦绕在他身上居然并不违和。

“别说这么多没用的。”阿芙拉眨眨眼看着他,“你就说你知不知道这个物品?”

“……”里德尔开始替她开药瓶,“你有这个精力,不如数数自己今晚要服几瓶药,以免漏下其中一样,让我在你睡着后帮你灌进去。”

“这些药好难吃——”她哀嚎着向后仰去,毕竟面前摆着的药瓶让人看上去就头疼。她每顿饭后都得吃六七种药物,有的味道和性状都格外奇怪,更别说其中一瓶尝上去简直像是黑湖底部混合着贝类碎片的湖泥。

——很不幸,里德尔一下手就挑中了那瓶。

“如果你老老实实把药都喝完,或许结果还能好一点。”他说道。

阿芙拉联想到他刚才进出药剂室时的动作,眼睛转了转,似乎发现了什么,盯着他抿唇微笑。

里德尔无情地告知她:“笑和哭都是无用之举,希望你的脑子依旧清楚。”

她一边喝药,一边打算看看他要装到什么时候。直到她连着服用完七种药剂,那一瞬间阿芙拉是真的差点吐出来。

她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伸伸手道:“拿出来吧。”

里德尔作不知情状:“什么?”

“你这样好没意思,我刚才都看到了。”阿芙拉跪在沙发上,探身拉到他的手,以免他逃跑。

他刚才进出药剂室时往裤子口袋里塞了一把东西,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

阿芙拉从他口袋里抓出一颗糖果,嗅到淡淡的青梅味。

她拆开包装含到嘴里,口中诡异而苦涩的药味才慢慢减淡了些。

里德尔回握她冰冷的手:“我有说这是给你的?”

“吃药的人有优先吃糖权。”阿芙拉一本正经地说道,满意地靠回沙发上。

没等她将滑落的毯子拉回去,里德尔忽然俯身过来,一面扣住她的腰一面吻下去。

苦橙花的气味包裹着她,青梅的味道却倏然间淡去——他的舌尖抵开她的嘴唇和牙齿,一如往日般灵巧地轻扫过她的口腔,将那枚糖果卷走了。

“这药……味道确实一言难尽。”里德尔抬起手指,拭去下唇的水泽,回味地评价道。

“你也挺一言难尽的。”阿芙拉抱着膝盖凝视着他,那表情就好像他刚刚在犯罪。

“有那么不爽?”里德尔挑着眉看她,神情颇为挑衅。

“你最好等自己吃药的时候再来说一样的话。”

“但愿我真有这个机会。不过显然……”他的话没说完,就因被阿芙拉扯住领口拉过去而中断了。

她仰起头,嘴唇贴上他的。

青梅味的糖果同多年前一样酸涩,但在缓慢融化的过程中,似乎又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

里德尔的手起初捏在她下巴上,手指几乎被那种仿佛一夜间消瘦的骨感硌痛。他的指尖随着糖果的消融而游移,贴着她愈发清晰的下颌线移到鬓角,然后是耳垂。

她的耳垂柔软冰凉,就像她刚贴上来的双唇。

她的头发还是很厚,但相较从前变得愈发粗糙。留在这里的几个月间,头发也如她渴望自由的心一般飞速生长,现在变得很长,一直垂到腰际。

他总喜欢摩挲她卷曲的发尾。发丝绕在他手指间时,会显得缠乱而亲昵,某种程度上像极了他们的关系。

她的脸颊是凉的,肩膀是凉的,四肢也是凉的。尤其是靠近脚踝的小腿部位,冰冷的触感几乎让他难以耐住性子将手掌贴在那里。

此前,阿芙拉已经用毯子将自己裹住很久。但即便是靠近壁炉的位置,好像也难以让她的身躯回暖,这是在以往深冬中也不会发生的情况。

境遇难耐,而她却一反常态,只是对他撒娇和玩笑,对于病痛的煎熬只字不提。某种程度上,还会生气和发疯的她反倒生动起来。

可他一直知道的——蛇怪毒素发作时会让人多么难熬。

里德尔起身时,顺手将毯子往上扯去,将阿芙拉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以期这会让她好过一点。

“冷吗?”他问。

阿芙拉裹在毛毯里时觉得自己如同一只鹌鹑:“刚才还好,现在开始一阵阵发冷了,不过缓一会应该能好。”

那么多药吃下去,应该也会起点作用。

“蛇怪毒素具有凉血功效。”里德尔简单解释道。

“功效?”阿芙拉对于这个词意见很大,“它还有能使人从里到外、从头到尾完全变凉的功效呢。”

随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确实是大不如前了。以往病情反复的时候,她尚且能够挺一挺,现在一旦毒素发作,她就感到四肢如同浸泡在深冬的冰水中一般难受。每当此时,五脏六腑也不像是安置在她的身体中,而是仿佛放在冷柜里,被冻上了厚厚一层冰壳,让人生出跳入壁炉的冲动。

她发作起来的时候反而不喜欢折腾,只是安静地闭上眼,等着这难熬的一阵过去。

阿芙拉甚至不敢抬头看火光——她怕自己真的跳进去。毕竟当人在忍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脑子里唯一萦绕不去的想法便只有解脱。

里德尔静静地陪她坐着,抬手将窗户关死。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终于缓过来,疲惫地开口问道:“你回霍格沃茨了?”

庄园里没有青梅树,而先前在他学校里制作糖果那次,取材来自于禁林中的青梅树。

按理说,里德尔大可以随便弄点青梅来做成糖果,可她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认为他应该回去过。

果然,里德尔用低低的应声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一刻阿芙拉心绪杂乱,他们的对话却在此戛然而止。

她有太多想要追问的人和事,最终却因一个字都问不出口而封存于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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