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今天带黑湖水来了吗？”阿芙拉笑笑，确信道，“您大概还是带来了。因为您知道如果放任我用月光水制作魔药，副作用只会更大。”

考夫特深吸一口气，几乎被她气得头晕：“你说过这是我的自由。”

“这句话现在依旧有效。没关系，不过是死得早和死得更早的区别，它对于我来说其实不是必要的。”

“你真是……”考夫特在犹豫，“容我问一问，你是企图用这种办法让里德尔心生恻隐吗？”

“恻隐？您认为里德尔有这种情感吗？”阿芙拉看着他迟疑的表情笑了，就如同在谈论一个轻松有趣的话题，“很难说，对吗？所以这不是我最看好的办法，也不是我唯一的计划，只是病倒后我就顺水推舟试一试而已——毕竟要让他不起疑也不是件容易事。”

“你的意思是说，一开始的病倒不是你的计划？”

“我说过了，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主动求死。”阿芙拉起身走到柜边，一一扫视过那上面的各色魔药，“可惜人这一生无论成就高低，终归要走到那一天，然后变成尘土，有时甚至不如这些被存放在罐子里的物件保质期长。您知道吗？当我第一次因为蛇怪毒素发作而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就隐约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那之后霍拉斯又验证了我的猜测。”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告诉我，我最多也只能再有十年寿命，当时我十五岁。蛇怪是一种罕有的动物，有人说它是被萨拉查·斯莱特林研究出来的怪物，也有人世上本有其培育方法，只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可以肯定的是，世人对蛇怪知之甚少，而不幸身中蛇怪毒素的人要么任毒素蔓延，要么服用猛药以毒攻毒，无论哪种方法都会导致寿命的极大缩短，要想改变这一点，除非等着有朝一日对蛇怪及其毒素的研究发生划时代意义的突破。”

她说完，遗憾地总结道：“显然，十年实在太短，不足以让我等到那么幸运的结局。而在我走到人生的最后阶段，因毒素的蔓延、侵蚀而病体枯朽、头脑不清、体面全无之前，我宁愿趁着自己还像个正常人的时候做点什么。哪怕这个过程会将我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命再缩短一点。至少我现在能告诉您，我的头脑很清醒。”

“我……我没懂。”考夫特舔舔嘴唇，艰难地问她，“既然发病非你所愿，你为什么还在服用鼓舞药剂？你之后的计划是什么？”

“您要知道吗？”阿芙拉转过身，勾着唇对他微笑，“我相信您不会透露给里德尔的人，所以可以告诉您。但是，您想知道吗？”

考夫特连连摆手。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以生命为代价铤而走险，所以我让您帮的忙也只会有这一次，其他阻碍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阿芙拉走过去，将那只小小的药剂瓶握在手心里，“只是请您务必装傻装到底，假装这件事从未发生过。只要您信守承诺，我也绝不会对里德尔透露半个字。”

考夫特瞠目结舌地靠坐在椅子上，第一次发现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阿芙拉。直到等他离开庄园，回到圣芒戈以后又过了好几分钟，后背上那种冷汗涔涔的湿意仍旧没有褪去。

考夫特走后，药剂室中又剩下阿芙拉和莉莉安两个人。

傍晚，托马斯短暂离开，再回来时带着几样魔药和两只负鼠——是阿芙拉要的，他请示过里德尔后才敢买给她。

“你要继续研究龙痘吗？”他不放心地问，“你到底为什么对这个试验这么执着？是你的朋友……需要相关药物吗？”

托马斯似乎也认为，阿芙拉现在应该尽量节省精力，多注意休息。

“龙痘对于巫师来说仍是绝症，哪怕有一点点推进研究，都是莫大的贡献。你就理解为我想尽量在这世上留下点痕迹吧。”

之前的试验中断，对于一个魔药研究爱好者来说总归是憾事。后来阿芙拉又从纽特那里得到一些指点，但始终没有机会继续验证。况且她做这项研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知道马尔福在未来会死于龙痘，可这种话是无法对其他人说出口的。

最后，她依旧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为自己的其他配方作掩饰，这是很重要的——鼓舞药剂被改良后所需的原材料都比较普通，它们可以轻易地被龙痘治愈配方覆盖，从而帮助她把这部分魔药的耗量隐藏起来。

托马斯听到她的话，眉头不自觉拧在一起。

这让阿芙拉忍不住打趣道：“别这样，伊诺克，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可我不喜欢听到你那样说。”他很诚实地说道，“里德尔也不会喜欢的。”

提到里德尔，阿芙拉忍不住想到几个月前维尔塔宁透露的情报，她说他很有可能在四处找魔法石。

算算时间也够久了，这期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或许离某个阈值不太远了。到时候，一切便只差临门一脚。

她旁敲侧击地问：“你们最近好像很忙，是有什么重要任务吗？里德尔也说这阵子外面很乱，是不是伦敦出了什么事？”

托马斯不知是会错了意，还是有意将话题转开：“你担心你的家人朋友？放心，一切都好。只是霍华德手中的项目有了很大进展，里德尔却查到霍华德正在暗中做准备，想要一等药物研发出来就逃脱他的掌控，所以局面有些不好收拾。”

“他想跑？带着女儿一起？”阿芙拉想到那瘦弱苍白的女孩，很难想象她能在颠簸之中跑到哪里去，“都这么拼命了，可见里德尔比死神还恐怖。”

“霍华德从来没有相信过里德尔，尽管他也曾接受了来自他的大笔资金、资源和人脉支持。”

“显然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乎即将到手的利益了。里德尔打算怎么做？”

“我不确定。正是研发关键时刻，他应该不打算直接处置掉霍华德，或许他有别的办法。”托马斯垂了垂眸，就像在刻意逃避她的眼神，“总之他说得对，你最近还是别出门了，两方博弈期间，他只是不想让你落在别人手里。”

阿芙拉看见他的反应就明白了：“他会这么想，只能说明这也是他自己的策略之一。要是他把霍华德的女儿当人质，想必对方也只能乖乖就范了，除非霍华德真的狠下心，丢下女儿自己逃走。”

甚至往最坏的地方想，那女孩已经落在里德尔手里了。毕竟霍华德的计划已经败露，里德尔没有继续等下去的必要，他也从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托马斯没有透露里德尔的计划，只是坚持着他一贯的看法：“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如果真是这样，里德尔会怎么处置那女孩？”

托马斯沉默数秒，说道：“他从不可怜别人，更别说是个派不上用场的病秧子。就算是霍华德从此不再违抗他半个字，那女孩都可能没有生还机会，何况是……你知道，里德尔痛恨别人挑衅他，可霍华德却一错再错。”

阿芙拉心里有数了。

她也知道，若是不想让托马斯跟着遭殃，就不应该继续逼问他。这件事只能从里德尔嘴里说出来，才不会牵连到其他任何人。

同时，托马斯今天同她的闲谈也提醒了她，只有一样东西能让她尽可能长久地在里德尔面前保持话语权——价值。

除此以外，任何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都无法让她安心。

她必须做个有价值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9章 交易

◎生命的意志。◎

大雪纷飞的夜晚，房间里的壁炉明亮而温暖，人在置身其中时总是容易昏昏欲睡。

阿芙拉躺在床上，又做了那个梦，她梦到自己深埋于地下，不见天日。

她怀疑是来自地下的怪声又在偶然中入梦，于是叫莉莉安进来，问她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莉莉安胆子一向不大，但她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