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368)

作者:寄山海 阅读记录

她想,在整个过程中,他应当也清晰地观摩了穆勒手臂上那个不同于常人的印记。如果阿米克足够聪明,他此刻就应当预感到一些事情,而阿芙拉从过往与他的相处中足以推论得出,阿米克并不是愚钝之人。

“或许我能提供给你呢?”阿芙拉轻声说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我会是下一个吗?”阿米克抬起头又低下头,她看见仓惶的眼泪顺着他的下巴留下来,滴落在地板上。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我不希望你浪费掉这唯一发问的机会。”阿芙拉有些残忍地将真相挑明。

“你有弟弟吗?”冷不丁的,阿米克突然问道。

阿芙拉摇头:“没有,我只有一个表兄——你们都熟知的,不过是等着报纸上刊登他死亡消息的那一位。”

他闻言,眼睫颤抖,正如他无法维持平稳的声音:“如果有一天躺在地上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假如埃德琳看到,她会是什么心情?阿芙拉,你能告诉我吗?”

阿芙拉垂眸不语。她无法形容心里的滋味,更何况乔伊斯同埃德琳是血脉相连,又曾经生死相依的亲姐弟。

“我想见埃德琳。我知道我做过很多不能被原谅的事……我可以接受惩罚,但是我已经不想……不想继续活在这种煎熬里……你能不能帮我见到姐姐?”他用通红的双眼看着她,最终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一刻,阿米克彻底卸去那些故作坚强、不得不武装起来的铠甲,神情中的脆弱和无所适从让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寻常少年——他有恐惧,有悲伤,有着自己的愿景,也担心自己再也无法与世上唯一的亲人团聚。

“我可以帮你。”阿芙拉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

这事不需要再思考,她早就给过阿米克考虑的余地,但她也不能强迫阿米克改变意愿,这段时间以来她所做的只是等待他接下橄榄枝而已。

阿米克泣不成声:“我能相信你吗?”

“我答应过埃德琳,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唯一需要的就是你的配合,乔伊斯。”阿芙拉重申她的承诺。

她慢慢走下台阶,向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但阿米克似乎有些害怕她,事实上他很矛盾,不知道什么人是值得相信的,更不知道该以什么的态度面对阿芙拉。

“我怎么能相信你?”他不停地向她求证,同时盯着她胸前的血盟,不断地往后退去,“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阿芙拉?你爱他——我看得出来你爱着他——”

“爱有很多种。不存在哪几种相互抵消,但我想其中确实蕴含着某种不公平性……总有一方要被压过。”阿芙拉适时停下,直到阿米克停止后退。她无意靠压迫感让他屈服。

她对里德尔是不公平的。阿芙拉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这终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他谋划着自己前程似锦,我亲人的生命却断送在他的前程里。我不能回头了,乔伊斯。”阿芙拉沉声说道。

阿米克停顿半晌,陷入思虑和衡量。

“那……我该怎么配合你?穆勒已经死了,有些事我们根本无法改变……”他的声音中仍透露着慌张和惊恐。

“别害怕。”阿芙拉一面取出手帕一面走过去,将他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擦净,“或许,我们该问问维尔塔宁了——她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又是如何逃过死劫的。”

【作者有话说】

第248章 出口

◎她脚下的位置,是梦魇的出口。◎

阿芙拉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回到楼上,里德尔仍然睡着——或者说是昏迷更合适。

她将魔药放在床头上,趁她还能记住维尔塔宁的交代,开始一瓶瓶标注服用时间和注意事项。有的魔药药性稍烈,服用前最好先进食,但阿芙拉即便不想也能知道,要求里德尔规律作息和进食对他来说是一种苛求。

所以,她直接取来了营养剂,这种魔药不能长时间代替食物服用,但偶尔使用一次,和正常进食的效果几乎一样,阿芙拉自己平时偶尔也会拿来应急。为了更好入口些,她还往里添加了芳香药剂。

阿芙拉进行完手上的工作,顺便给他的右手包扎上药——他给自己弄了一手伤,似乎还没来得及好好处理就体力不支地倒下了,手上只是胡乱缠着几圈绷带。

她一面处理,一面吩咐一同上楼来的阿米克着手给里德尔喂药。阿芙拉最近不打算让莉莉安回来,只好从身边抓人帮忙。维尔塔宁好像还有其他要紧事,帮她配完药后就迅速离开了。

起初喂他喝营养剂时还好,一旦换成魔药里德尔就变得很抗拒,始终紧紧皱着眉头,嘴唇也紧抿着。

阿米克畏惧他,不敢强喂,犹犹豫豫地看着阿芙拉。

“张嘴吃药,别死在我床上。”阿芙拉包扎好伤口,扭头看着他冷声说道。

这话应当是被他听进去了,但里德尔的眉头拧得更紧,表达出对她严重的不满,同时右手蜷缩了一下,抓住她撑在床边的那只手腕,像是要阻止她。

阿芙拉已经能想象到,假如此刻他是清醒的,会以怎样讽刺的神情和话语来面对她,可惜他现在很难醒过来,像是在高热中被噩梦魇住了。

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刻,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她明明在梦魇时已经非常拼命地设法挣脱,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睁开双眼。

阿芙拉看了一眼等待被服用的三瓶魔药,叹了口气。

人果然是不能做亏心事的,她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否则心情就会沉重得要命,脑子也会被愧疚全部填满。

“放开我,我去拿勺子,好不好?”阿芙拉有商有量地问道,然而并没有等来他右手的放松,就仿佛听见他抗议地说——你当我傻?一次喝下和小口喝有什么区别?

“你想怎么样?”她实在抽不出身,只能示意阿米克去取勺子来。

等到阿米克返回来,阿芙拉接下勺子就让他出去了,正在想办法让里德尔吃药的同时又觉得这实在很离奇——他一个病人,要怎么样难道还能让他说了算?

想到这里,阿芙拉就有底气多了:“病倒了就只能任人摆布,我可不惯你的臭毛病。”

他仍不肯让步,阿芙拉俯身到他耳边,感情充沛地威胁道:“不吃是吗?那好啊,等你病死了,我就物色一个新人一起来瓜分你的庄园。我还要给你画一幅画,好让你挂在墙上看着一切都易手他人,但是可惜到那时无论你怎样愤怒痛骂,也无法改变现状了,你只能看着一切发生……”

这话果然起作用了,纵然喂药的过程不十分愉悦,阿芙拉还是将那三瓶魔药慢慢喂了下去。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刻钟。

灯影昏黄,沉默漫长,阿芙拉不免想起一些往事。

这么多年来,只有她日渐体弱,里德尔倒很少有需要吃药的机会。她和里德尔不一样,知道良药苦口,一向都是积极主动服药,因为阿芙拉清楚一点点口舌之苦不算什么,那远远比不上病痛带给她的煎熬。

里德尔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却唯独在给她配药和吃药的事上永远不缺乏耐心。在旧公寓同住的时候,她借着不舒服故意要他唱歌,他居然也从善如流地唱了,简直不可思议。

她记得,他当时唱的是《绿袖子》。

人们都说气味和声音之中会镌刻每个人独有的记忆,以致于今后再闻到同样的味道、听到同样的声音时,大脑会自动重现当年与之结合在一起的情景,令人身临其境却又知时光永难追回。

或许有人回忆起过往是欢欣的,有人则惆怅难解,阿芙拉想起这些则恍如隔世,仿佛在回忆自己的上辈子。然而实际算起来,离那时也不过才过去一年有余而已。

第三瓶魔药见了底,阿芙拉便继续确认剩余的药量。下一瓶需要在一小时后服用,其他的都可以延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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