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62)

作者:寄山海 阅读记录

但那天是个周二,大人们要上班。起初弗莱维娅觉得太匆忙,但被阿芙拉软磨硬泡地答应了下来,理由是那家餐厅只在周二才会推出一种特供松糕,那是“全伦敦独一无二的味道”——当然,是阿芙拉现编的。

杰西卡信以为真,据说做梦都在吃特供松糕,这让阿芙拉的良心大大疼痛。

令人失望的还在后面——当三家人聚集到餐厅门口时,却发现这家餐厅已因战争歇业了。

“看来我们需要回家烤松糕了,孩子们。”弗莱维娅意料之中地说道,“不过冰箱里的材料应该足够……”

话还没说完,令人胆寒的轰鸣声就从头顶划过,它们一片连着一片,就连眼前的玻璃橱窗都在疯狂震动。

布朗先生率先反应:“跑!从这条巷子穿出去就是防空洞!”

乔恩有点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空袭……我们遇上了空袭对吗?”

特纳先生一把抱起乔恩和阿芙拉,布朗先生则牵着弗莱维娅和哈兰德,杰西卡一家紧随其后,所有人都玩儿命地向此时唯一有望拯救他们的目的地跑去。

如果说离校时在火车上听到的惊雷是震耳欲聋,那么现在阿芙拉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

她甚至听不到任何声响,巨大的耳鸣令她无暇关注更多。她迟钝地嗅到呛鼻的火药味,而当她因为不适而触摸耳朵时,摸到的却是一手温热的红色液体,紧接着剧痛就袭击了她。

这颜色和眼前的世界如出一辙。上一秒还是灰色萧索的街道,却在这一刻尸横遍野,目之所及到处都染着鲜红的颜色。

她的时间感也模糊了。

他们仿佛一直在不停地跑,像是跑了一天,又像跑了一年。

不知过了多久,阿芙拉意识到弗莱维娅在大哭。乔恩的腿划破了,不停地往外淌着血。

但一切在阿芙拉面前,如同一出出默剧。

【作者有话说】

注:据网上查到的信息,德军在1940年8月13日-23日对英国发动了高频率、大规模的集中空袭,“常常一天出动1000多架飞机,不分昼夜地轰炸。”

小说只是引用背景,描述伦敦遭遇袭击的具体时间时不一定完全符合史实,在涉及到考试、论文等现实情况时,相关知识请以史料、文献为准。

第42章 回校

◎“有的人,一别即是永别。”◎

阿芙拉花费了一段时间来认知状况,她大概能想起来,他们逃进了附近的防空洞中,周围还有很多伤员和痛哭的家属,地上还躺着很多再也不会醒来的人。

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有细碎的伤口,乔恩腿伤最重,他被导弹的碎片打中了,不停地哀嚎,弗莱维娅正在和其他几个人一起给伤员消毒。

阿芙拉还是无法听到声音,她眼前越来越黑,终于在一片沉寂中失去了意识。

她醒过来时,先是因耳朵的剧痛狠狠抽搐了一下,然后她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热,一只耳朵上包着厚厚的纱布。

弗莱维娅靠在墙上阖着眼休息,脸上还挂着泪痕,阿芙拉被她抱在怀里。察觉到阿芙拉的动静后,她就立刻醒了,把脸埋在阿芙拉胸口痛哭:“孩子,你被上天眷顾着!今天要不是你说要到这里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跑到防空洞,要是你们留在家中,说不定早就……”

温热的眼泪顺着阿芙拉眼角缓缓下滑,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记错时间,而更加幸运的是他们在最后一刻逃了进来,保住了性命。

“姨妈……”阿芙拉抬起手,摸了摸弗莱维娅的脸颊,为她擦去眼泪,自己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

“姨妈,一切都会好的……”

弗莱维娅抬头,惊愕地看着她:“你能听到我说什么?你每一个字都能听到,是不是?”

阿芙拉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她也发现——自己能听见了。虽然世界的声音对于她来说仍像蒙着一层厚厚的牛皮纸,但至少,她能听到了。

弗莱维娅哭得不能自已,她捂着嘴喊道:“医生,医生!我的孩子醒了,她好像能听到了,你们快过来看看!”

在她说完后,一个穿护士装的年轻女孩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她起身叫医生过来。

一个半秃的瘦高男人提着医护箱走过来,阿芙拉一看到他就认出来了:“考夫特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很不幸,我儿子也受伤了,他被人抬到了这里,所以当医院要支援时,我就申请来这儿了。”考夫特一边为阿芙拉做检查,一边低声道,“你睡着时我已经喂你吃了药,但不能保证药到病除,即使你喝过魔药……但你应该知道,炎症是个很大的问题,你恐怕要自求多福,但不管怎么说,你能听到了,这是个好的征兆。”

“我们的医疗师也在参与救援吗?”阿芙拉意识到,不管圣芒戈在用什么办法掩盖魔法的痕迹,他们依然叫医生来支援了。

考夫特温和而坚定地说:“当然,孩子。我们是一个共同体。”

他说完,又去查看了乔恩的腿伤,那看起来很严重,他正好伤到了膝盖。

“他们需要保证足够的营养摄入,否则伤势恢复成什么样很难说。”考夫特交代道,“鉴于这里的物资十分紧缺,我会想办法带一些自己配置的魔药和营养剂进来。”

周围不断有人醒来,又不断有人永远逝去,志愿者不停地将一些人抬到一边,盖上白布。天气很热,他们正在低声商量应该怎么处理遗体。

轰炸还在继续,阿芙拉纵然听不太清楚,但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种震动,那是刻进灵魂的噩梦。

不远处的地上放着一个收音机,可能由于在防空洞中信号受阻,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隔一会就更新一次伤亡人数。

在很久以前,这些数字只是书本或电视上的数据。

而在今天,每当眼前一个人被拖到一边、被白布掩盖,他们都会化作数据,被统计上去。

这一切都让阿芙拉感觉,那些刺耳的声音是在剥离她的灵魂。

她不停地流着眼泪,然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眼泪。她所有的家人朋友都好好的,如果她不幸感染死去,这其实也没什么——总好过是其他人死掉,让她活在世上承受痛苦。

可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乔恩在中途醒来过,他因缺乏止痛药而大叫着,并认为自己的右腿要保不住了。

在世界混沌的声响中,阿芙拉再次沉沉地昏睡过去。

下一次醒来,她的烧已经退了不少,听力也比上次清晰了一些,但仍有脓血会从耳中流出。她除了按时吃药、听天由命别无他法,布朗夫妇和哈兰德将大部分的食物都留给了她。

原本,三四个人只能共享一个罐头,这还算好的,再过几天只怕情况会更糟糕。

两三天后,阿芙拉能起来活动了,她开始和杰西卡一起帮考夫特医生打下手,学习简单的护理技巧。

考夫特医生甚至半开玩笑地问她,毕业后要不要来圣芒戈工作。

阿芙拉笑笑:“说不定我会参加考试,不过我还没想好如果能活着出去,以后要做什么。”

这几天她借着照顾伤员的机会,一直在到处找人。

休息的时候,阿芙拉就向考夫特打听道:“您在来的路上有没有见过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生?比我高一头,很瘦,肤色很白,黑色卷发。”

考夫特医生打趣道:“恕我直言,每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孩都有一个长成这样的心上人。如果没有更具体的信息,我可很难认出他。”

阿芙拉喃喃道:“不,您会一眼就认出他的。他长得相当漂亮,眼神总是比冬夜的苍穹更深邃……或许您会在班得瑞大街附近遇到他,他叫什么……汤姆……倒是个非常普通的名字。”

这次考夫特医生认真回想了一下:“我很遗憾,阿芙……不,布朗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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