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流不尽+番外(1)

作者:从此不再看春风 阅读记录

春江流不尽

第一章

冬日的皇城冷得已冻了一层霜,早晨时下了细雪,宫人正将它扫到一旁。

几个宫娥叽叽喳喳的,偷闲小声议论了起来。

圆脸的那个左瞧右瞧,确定没了别人,忽然开口:“哎,你们知道没有,我那个在御前的同乡,说昨日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长眼宫娥抬眉:“后宫不准议论前朝。”

圆脸宫娥笑道:“这有什么,又没人听见。”

有个带了绢花的,闻言奇道:“陛下脾气一向很好,怎会发好大一通火?”

圆脸宫娥见有人理了自己的话头,眉宇间飞扬起得意的色彩,摆摆手:“这你们当然不知道了,我同你们说,是因为……燕王。”

她为了烘托气氛似的,刻意顿了顿,才将后面那两个字压低了说出来。恰巧有风,吹过长巷,在场的几位宫娥忽然后背一凉,半晌,才有人道,“燕王……不是说,他……”

圆脸宫娥拧眉,低声道,“……可不是么,自从那事以后,那位就被关在春江殿里了,说是和那些个妃嫔们没什么两样。陛下是成心要折辱那位,只是想想那位从前做的事,陛下做的这些咱们也没法议论。”

她话音一转,“不过陛下发火可不是因为这事儿,据说是因为清理那位的旧部,其中有一位姓马的将军,直接同陛下吵了起来。”

“呀!”绢花宫娥惊了一声,“那不是找死?”

几人想到了这些日子宫外的传闻,脸色一白,圆脸宫娥叹息似的摇了摇头,“可人家衷心啊……”

长风卷了天上最后一些细雪,在宫内飘着,几位宫娥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音也消散在了这风里。天上的金乌尚未露出面容,一切都阴暗沉寂。

后宫的另一头,高杨抬步走过一层层宫门,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他面色平和,似乎看不出今日朝上的风云暗涌对他的影响。可后头的宫人却俱是一脸严沉,只恐出了岔子。

毕竟如今的这位陛下,在深宫里蛰伏了这么多年,这些日子才算是褪去了往日伪装的温和软弱,谁都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就会惹得自己没了性命。

高杨途中未语一言,一路走到了春江殿前,随后摆了摆手,身后的内侍张禄安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悄声吩咐了一声,后头的宫人立刻无声地散了。

里头扫撒的宫人通通跪了下来,高杨却没有动身,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见天上仍是阴恻恻的,忽地道:“今日倒是没见着太阳。”

张禄安伺候他多年,早已知晓这位年少帝王的意思,躬身自然地接道,“说是过几日便能见晴。”

高杨半晌不言,随后“嗤”得轻声笑了笑,抬步走了进去。

王晰正伏案看着书。

几日里,他人憔悴了一些,毛茸茸的大氅披在身上,平白多了几分厚重。露出的那一截手腕骨节分明,仿佛还带着些乌青。

高杨没让人通报,目光落在那截手腕上,不知想到了什么。

殿内的地龙正热,外头的风雪吹不进殿里,因此也一片暖融融的。他仿佛有些疲惫,因此便也似乎未曾注意到高杨就站在不远处望着他。

站了许久,高杨才悠悠道,“您倒是有闲心。”

他一怔,这才抬头,将书翻盖在案上,缓缓起身,朝着高杨跪了下去,“陛下。”

高杨没动,垂着眼睛看他。王晰的身形本就瘦削,在殿内也未着好装,一件里衣外面只是胡乱披了一件大氅,大概知道自己穿了也是无用的。那双眼狭长,往日总被温和与不怒自威的严厉包裹,如今却同曾经的模样相去甚远。

他只是开口,“您从前倒是没对我行过这样大的礼。”

王晰垂首,“是臣无礼。”

高杨看了他半晌,随后才道,“起来吧。”

他话语淡淡的,仿佛听不出什么喜怒,只看着王晰缓缓起身,似乎身上不爽,眉头皱了一下,随后便很快稳住了身形,立在他面前。

他从来不肯让人看出他的脆弱。

高杨摆手,撤了殿内的宫人,走到王晰那张案子一旁,垂首看了一眼。

“朕不记得您从前还看《庄子》。”

王晰只是道,“解闷罢了。”

高杨缓缓坐了下来,仿佛笑了,“那你看了些什么?”

王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总让人想到编钟,悠悠地自最古时而来。他缓缓道,“轩冕在身,非性命也,物之傥来,寄者也。臣如今读了倒觉得豁然……”

话未完,他却被高杨拉住手腕,跌进了他的怀里。帝王身上的龙涎香顿时盈了满嗅,高杨拽着他的手腕,垂头看他。

那双眼,眼尾上挑,仿佛勾了山川月色,王晰知道这样一双分明该多情的眼里,往日却写满对他的恨意,还有那故作恭顺的温和。如今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他这本领学的很好,过往的这些日子,是他太小瞧了他。

他闭上眼,不去和他对视,只是道,“陛下。”

高杨仍是垂眼看着他,“好读吗?”

王晰正要回答,却听高杨道,“读了能让你忘记你现在的处境吗?”

王晰闭目,叹息似的道,“陛下。”

高杨的手越捏越紧,“回话。”

见他不语,高杨只是发狠似的要他回答,“王晰,朕要你回话。”

王晰终于睁眼:“不能。”

高杨注视他许久,松了手,扶额笑了起来,“是不能,现在满宫上下都知道你被朕当女人一样养在后宫里,曾经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逼宫杀了先帝的摄政王,就这么狠狠地摔了下来,连个奴婢都不如。”

眼里仿佛浮现出狠厉的光芒,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在那双分明含情的双目里。他笑时实在唬人,眉目里都淋漓着一种盎然的温意,哪怕王晰心知他存心折辱他,存心要让他难堪,也难以怀疑他是否当真有这等心思。

因方才的拉扯,那袍子已经自他身上滑落,只剩下一件里衣。王晰是倒在高杨怀里的,后背磕在案牍上,昨日的伤还未好,一直压在冰冷的案牍上,他只觉得呼吸开始乱了起来,双唇泛白。

高杨显然也看出了他的不适,挑眉道,“怎么,没让人给你上药吗?”

见王晰没有说话,高杨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是说,没了从前伺候你的人,你就什么人都不愿意让他们近身了?是怕朕给你安插眼线吗?”

这阖宫上下哪里不是他的眼线,王晰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天下都是您的子民,每位的双眼,都是替您去看这江山的。”

高杨沉沉地看着他,“你倒是会说话。”

王晰眉眼不动,“罪臣不敢。”

高杨看了他一会,面上的狠意似乎散了不少。他寻常面容就温和,不知为何换了语气,现在仿佛只是在与他说笑,“那是准备永远不上药了?”

说着,他竟伸手从一旁的暗阁里摸出一盒药膏,另一只手去解他的里衣,王晰一顿,下意识地伸手一拦,与高杨的指尖碰上了。看见他手中的那一盒泛着淡淡香气的药膏,这才反应过来高杨是何意思,目光稍愣,敛目道:“不敢劳烦陛下,臣稍后便会……”

高杨只是拂开他的手,解了他的腰带,嗤了一声,“燕王方才这么慌张,是觉得朕要对您做些什么?”

“没什么……呃,陛下!”

他被高杨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伏在了案上,解了里衣,赤身贴上泛着凉意的案牍,王晰被冰得一颤,随后感到高杨的手在他身后,顺着鞭痕滑动,从他的脖颈一路滑到尾椎。他的呼吸一窒,方想开口,却被高杨沿着伤痕狠狠一按!

王晰眼前一黑,只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半晌才缓过劲来。

高杨的声音自他背后悠悠传来,他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在他后背凌乱的鞭痕上,隐约听到王晰小声吸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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