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流不尽+番外(13)

作者:从此不再看春风 阅读记录

那个纸条被他小幅度地扔回了袖中,在夜色中不见踪影。

等到回到宫内,他满身酒气地倒回了榻上,任云岫如何叫也不起来,已经不再年轻的宫娥,只能拿了润湿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身子,叹了口气,缓缓地退了出去。

夜半,月光似水,高杨睁眼,眼中是一片清明。他打开那被他攥了许久,已经褶皱的纸条。看了许久,终于缓缓闭上了双眼。

正是那一年,北部边境起兵造反,马佳奉命镇敌,北征数月。

八月,摄政王自江南行宫回京。

同年九月,宫内大乱。张超大开宫门,精兵侵城。摄政王被擒,新帝蛰伏十二年,终掌大权。

一朝形式调转,改换天地。

-TBC-

修文修完得比我想得要早,稍后还有一更。

Ps:因为没精力写权谋线,所以大部分权谋剧情被我虚化了,可能有点bug,大家见谅quq

第七章

“你怎么了?”

蔡程昱一路自春江殿追了出去,见到高杨那张阴晴不定的脸,犹疑着问道,“怎么燕王提起了你的腿就……”他的目光下落,不知想到了什么,“你的腿怎么了?”

高杨没有言语,定定地看着冬日阳光下树木的阴影,闭上了双眼。蔡程昱只看到他胸口起伏,眉宇间隐隐压着一股怒气,过了一会才睁眼,开口道,“……没什么。”

他甚至勾起了笑意,“只是从前的一件小事罢了,朕没想到燕王梦里还能记得。”

他生了一副端方的公子相,嘴角弯起的时候理应温润谦谦,蔡程昱却莫名从这笑容里读出了一分阴狠。仿佛一只阴鸷的长蛇,吐着蛇信子,冰冷粘腻地顺着脚踝爬上身体,只令人遍体生寒。这句没事自然不可能代表真的无事发生,他向前一步拦住了欲走的高杨,皱起了眉,“你到底怎么了?一提起王晰你就仿佛变了一个人。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顿,忍不住问,“你的腿又怎么了?”

高杨仍保持着那样的笑意,他背手而立,看着蔡程昱,声音轻轻的,分明又带了几分冷意,“蔡卿,有些事不知道也无妨。”

蔡程昱话语一顿,没有说话。

高杨是真的不想与他说这事。蔡程昱心里有些沉,皱着眉头看着高杨。高杨也不欲多言,只是静静地与他对望。

张禄安听了他的话未曾跟来,因而这僻静的一角只有他们二人,一片寂静里,蔡程昱不知与他就这样对峙多久,直到听见一小声闷响,才回过神来。

他偏头看去,冬日的雪压枝,远处有承受不住的枝条折断,和雪一道簌簌坠地。

白皑之下,露出了几片翠绿。

蔡程昱仿佛终于妥协了,叹了口气,撤了一步。

他明白高杨这些年太过压抑,乃至于到如今,养成了这副扭曲的性子。但在他面前,他仍留着那几分真挚。幼时同读的经历太难得,他这些年也唯有这一个能说上话的朋友,蔡程昱不愿消磨了这份情谊,但顿了顿,还是继续道,“如果你愿意说了,就对我说出来。”

高杨点了点头。绕开蔡程昱,向前走去,随后道,“走吧,回春江殿。”

朱弦未曾想到高杨会再回来。

王晰方才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惹恼了高杨,她以为凭这位皇帝的性子,是不肯踏足春江殿了,如今听到通传的声音,心中一跳,担忧地看了王晰一眼。还躺在床榻上的人只是对她摇了摇头,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伸手,让她扶他下床。

高杨走进内室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身中衣,跪在地上向他行礼的王晰。

“既然病着,那便无需行此大礼。”他面上已然没有了离去时的怒火,反而带了些不轻不重的笑意,就仿佛方才那个阴晴不定的人不是他自己,他示意朱弦扶他上床,随后坐在了床榻边。

龙涎香带着一种甘味,环绕了周身,王晰背上仍是一阵阵痛,压着嗓子道,“陛下。”

他垂着眼,缓缓道,“方才是臣冒犯,臣……”

“药煎好了么?”他没有理会,反而转头问朱弦,得到一句否定的答案,他抬手叫她下去,看着人煎好药再过来。

吩咐完,他才像是听到了王晰的话似的,转过了头。

那双眼睛乌黑,在屋子内,没由来显出一股剔透的暗意,他静静地看了王晰一眼,才缓缓开口。

“原来是这样。”

他慢条斯理地伸手扶正了王晰有些歪乱的衣领,因为在外头待了一会,手也透着一股凉意。那双手却是骨节分明,动作里竟透着几分温柔的意思,“朕只当燕王梦里说胡话呢。”

王晰呼吸有些艰难,摸不透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道,“确实是胡话。”

高杨看着他的脸,轻轻笑了笑,“那朕倒是有些好奇了,燕王都梦到了什么,怎么会想起五年前的事来。若不是您说,朕还真要把那事给忘了。”

王晰呼吸一乱,很快又被调整了过来,他的声音此时听着与寻常并无分别:“……臣也不记得了。”

室内燃着安神香,顺着香炉绕上袅袅的青烟。高杨垂着眼皮看他,片刻后,冷冷吐出两个字,“出去。”

王晰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对着内室里的宫人开的口,高杨那冰冷而却带着笑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话语冷硬,“都出去。”

等到殿内的宫人撤了个干净,高杨才又缓缓道,“现在呢?燕王可以说了吗?”

王晰无端撞进他竟显出几分深沉的双眼里,乌黑的眸子里生长的是他极为熟悉的东西,好像触到了某种回忆般,心缓缓地跳了一下。攥着他衣领的手缓缓收紧,他迫不得已一点点地靠近他,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出的冬日的寒意。

他温和的眉眼,月光也不愿惊扰,说出的话却透着阴狠,“燕王。王晰。你究竟为什么用安神香?你为什么会梦到从前?”

他盯着他的双眼,嗤笑,“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起过那些在你手下枉死的人。”

王晰闭上眼睛,眉宇微动,嗓音沙哑,“陛下。”

高杨闻言,神色一冷,那些可以被称之为温和的模样忽然被收了个干净。

他捏住他的下巴,用力捏紧,逼得他睁开眼来,“朕在。”

“这些日子过去了,你不想回话的时候,也只会说一句‘陛下’。”

望着王晰那副仿佛隐忍的面庞,高杨只觉得自己有某种暗火烧了起来,烧得他无比烦躁,逼得心里那点积压了数年的腐泥,都沸腾不已,透出一股恶臭。他手下用的力越来越重,如愿看到王晰吃痛地皱眉。

他心里却没有任何快意,“当年没有一剑把朕杀死,你是不是也觉得后悔。”

王晰只觉得后背的伤,忽然又火烧火燎地翻滚起来,膝上的酸麻、阴湿,无法被地龙的热意带走,只是蒸在他的双膝上。他被迫直视着面前那人的双眼,良久没有说话。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无比平静,也许千帆过尽,他已经清楚一切无法算尽。在一片静默里,他低声道:“我恨你。”

“如果您想要的是这句话的话,臣……”

忽然之间,他被高杨狠狠掼在榻上,后背上的伤瞬间疼得他眼前一黑。高杨两手撑在他身侧,长发就这样垂落下来,他盯着他,“你以为朕想要的是这个吗?”

他仍疼得吸气呻吟,却也感受到高杨喷洒在他脸上的气息,“你以为朕留着你的性命,就是为了听到这句话的吗?”

“那、您想要,什么,”他没有注意到高杨在听闻这句话后短暂的怔愣,只是被滔天的痛意折磨得话语断续,“您想、要什么,只要臣做得到……”

“王晰,”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朕不会杀你吗?”

他看着王晰的面容,冷嗤了一声,忽然站起身来,安神香无法安定他此刻烦乱的内心,他只是阴厉地看向王晰,“朕会慢慢地折磨你,看着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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