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流不尽+番外(16)

作者:从此不再看春风 阅读记录

王晰顿时一愣,看着月光流落,目光顿时有些复杂。

他好像当真是醉了酒。面上显出一种疲态,呼吸轻柔地喷洒在他的肩颈。全身不设防地靠在他怀中。

周遭无人,他又叫了一声“陛下”,没有得到回应。

他本可以在这个夜晚杀了他,却不知道为何,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看着他的侧脸。

他其实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帝王的面容,不带阴郁的时候,温和而风流,眼角眉梢都是春日微风。也许他自八岁起,就不再有过这样的怀抱。

王晰垂落在身侧的右手,犹豫半晌,还是缓缓地伸了起来。他抱着他年轻的身躯,手一下下地在他后背拍着,看他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低沉的嗓音响起:“好了。睡吧。”

高杨只是动了动,随后便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缓缓闭上了双眼。

王晰不再有动作,靠着床榻,也就这样睡了过去。

在他呼吸渐渐和缓的时候,一直靠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却睁开了双眼,不复醉意,不过是清明一片。

下一年冬天,朱弦害了一场大病。

王晰第一次表现出如此的不安,也是第一次就这样向高杨下了跪,请他派人医治。

高杨只是坐在春江殿里,看着他脊背顺服地跪在地砖之上,脖颈上还是他方才作弄出的青紫,他看了许久,才说,“燕王,倘若几年前,我也这么向你跪上一次,你也会放过我的乳卝母吗?”

王晰闭上了眼,俯下卝身去,额头贴上了冰冷的地砖,它冷而黑的砖面之上,倒映出他的身影。他没有说话,长发在身前身后铺展开去,只是就这样静静地跪着。

高杨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他跪了一天一夜,还是等来了太医。朱弦在榻上,时醒时睡,他就守在她榻边,听她偶尔梦呓,叫出几个熟悉的名字。

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会与他说些从前的事,随后便昏睡过去。偶尔她神志不清,以为还在王府,抓着他的手,哄他睡觉,叫他安心睡吧,不要害怕。王晰就坐在她身边,整日整日的不说话。听她梦呓,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沙哑着嗓子,对她说我不怕。

高杨派来的太医很尽责,但朱弦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在一场大雪里咽了气。

她陪在他身边十数年的时光,见过他一切的模样,就这样带走了他的从前。

王晰第一次在春江殿里喝酒,一杯又一杯,任由酒气熏上双眼,照得眼前昏昏。

第二天,他在宿醉中醒来,头疼欲裂,想叫一声朱弦,这才记起她已经不在人世。王晰拒绝了新来婢女的侍奉,一个人下了榻。

那一日清晨,春江殿里的铜镜不知为何产生了裂痕,王晰望着铜镜里分裂的倒影,忽然有所感地望向了殿外。

雪已停了,一片银白覆盖了皇城,有冷风穿堂而过。

朱弦断,明镜缺。

或许上天在预示着什么。

高杨并不喜欢他那副失神的模样。

他在走进春江殿,看见王晰独坐在窗前的时候,眼里的笑意便淡了一些。朱弦走后,王晰的身体更差了,某一日竟大口呕出一口乌黑的血来,若不是高杨将药都送进了他嘴里,只怕现在已经躺在榻上,在睡梦里沉浮。

好不容易将他的身体稍稍养好了一些,王晰只是每日在窗前坐着,从前常看的那本《庄子》也被随手摆在一旁,落了层灰,已经许久不曾看过了。

帝王穿着明黄的朝服,还是刚刚下朝。身上带着些冬日的寒气,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用那双好看的眼睛打量着他的面容,“嗤”了一声,挑起眉角,问他,你从前会想到自己有为一个婢女这样失神的一日吗。

王晰并没有回答,他闭上双眼,仿佛已经接受了高杨会对他做的一切。

帝王看了他许久,目光在王晰主动解腰带的那一刻沉了下来,他的手渐渐施力,气息喷洒在他耳侧,高杨冷笑,“……你以为这样就会让朕放过你吗。”

他的话语里分明含卝着阴冷,王晰却仿佛没有察觉,也不顾忌还有宫人在场,将腰带彻底解落。衣衫在要落下的那一刻被高杨拽了起来。

他揪着他的衣领,眼神终于一点点地暗了下去,帝王好似一只隐忍待发的兽,低低地笑,头靠在他的肩侧,长发凌卝乱。

宫人被屏退之后,王晰被高杨用带子缠住了眼睛。他仿佛并不想看见他,颠簸的情卝欲里,王晰沙哑出声,感受到他捏在他后颈的手缓缓收紧,高杨就这样伏在他耳畔,清亮的声音里也带着情火,王晰,燕王,摄政王。

他一遍遍地叫着他,声音里带着阴冷的笑意,念到最后,他才低声道,我好恨你,你知不知道。

好似又回到那个月寒似水的夜晚,血海深仇隔在他们中间,王晰仍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还是初初落败,撕破伪装的少年帝王。可是分明有什么,在数年的仇恨中改变了。王晰被折磨得皱眉,断断续续地吸气,眼角眉梢都是红意。他转过头,像是想要看向谁,但眼前只是一片茫然的纯黑,彻底笼罩着他的视线。

他身体虚弱,再次被丢到榻上的时候,脸颊上浮着不正常的红意,双唇却是惨白一片,高杨欺身压上来,攥着他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情欲鞭笞着神志不清,浑身颤抖。忽然听见王晰缓缓开口。夹着几声承受不住的哽咽,声音好像叹息。

我知道。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被高杨捏着手腕又抵在了床榻上。仿佛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面前是谁。缠绕住他双眼的带子,好似也将他的灵魂紧缚。

他说,我都知道。

那一夜过后,王晰便发起了烧。

他烧得浑浑噩噩,全然没有醒来的迹象,直到烧退了,也仍然陷在昏睡中。高杨冷着脸,对着太医下了最后的命令,又送了许多药材过来,如此吊着,直到五日后,王晰才悠悠转醒。

他口中发干,头晕目眩,睁眼时,隐隐约约见到有人影在榻边,他恍惚着皱了皱眉,叫了一句朱弦。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惊喜道,燕王,您醒了?

不是朱弦。

王晰眼前逐渐清晰起来,这些时日的记忆也全都涌进脑海,令他头痛不已。缓了许久,那阵头疼才过去,他喘了口气,说了一句渴,便有人拿了热水来。

温热的水灌进肺腑之后,他才看清眼前的是谁。

他皱了皱眉,轻声道:“云岫?”

许久不见的宫娥对他笑了笑,自他失势后,作为他曾经安插在高杨身边的眼线,云岫便忽然消失了,据说被发落去冷巷作了洒扫,王晰不信这个传言,本以为云岫早已死在宫外乱葬岗,却没想到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云岫又舀了一勺温水送进王晰口中:“陛下叫奴婢来伺候您。”

王晰心中没有波动,只是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已经……”

云岫笑道:“奴婢本也来也这么觉得,没想到还能偷来一命。”见王晰已经清醒,她将罩着床榻的帘子重新拉开。王晰这才看清殿外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他被那点光芒灼烫了眼睛,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殿里有宫娥开始走动起来,云岫在他身后垫了一块软枕,轻声道:“整整五日……您若再不醒,太医大概要被陛下拉出去斩了。”

王晰并不知道他昏睡这段日子,高杨阴晴不定的性子究竟发作了几次,只当云岫夸大其词,他浑身酸痛不已,眉心也酸涩。云岫端了碗药过来,刚要喂他喝下,便听他说道:“我不喝,去倒了吧。”

云岫怔了一下,王晰不想再说话,惨白的脸上只透着一股平静,他转头躺下,又再次睡了过去。

得知王晰醒的消息,高杨也来看过他几次。他本以为王晰病了一场,人总能好些,他却仍是病前那样,望着外头出神,被风吹得咳嗽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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