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监控, 不是图片, 而是如此近距离看到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骨瘦嶙峋的青年。

卡尔靠在墙角，屈膝, 头卡在膝盖和膝盖之间，抱着自己的双腿。他仿佛没有一点血肉一般, 皮肤紧紧地覆盖在骨头上，硕大的关节格外的显眼，卡尔听到大门打开时发出的细微的摩擦的声音, 他战栗了一下。

然后，卡尔抬起头，干巴巴地扯了扯嘴唇笑了笑，语气却尽力带着一点上扬，就像是伸出绝望深渊中的人努力的自我鼓气一样, 他发音清晰地说道:“今天, 做什么实验？痛吗？”卡尔的声音有一种和实验室冰冷的环境截然不同的清脆，他的声音里仿佛充满了希望。

或者说，努力充满希望。

那双湛蓝眸子里印着身穿蝙蝠侠战衣的他的身影, 卡尔的眸子里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蝙蝠侠听着卡尔仿佛询问“今天早晨吃什么？辣吗？”的问话，连他都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然后蝙蝠侠屈膝单膝跪在他身前，努力降低他居高临下而带来的压迫感，他放轻声音，叫道:“卡尔.艾尔……”

卡尔歪歪头，十分的疑惑，然后他眼睛亮了亮，问道:“卡尔.艾尔，是我的名字吗？”

“当然，卡尔。”蝙蝠侠这样说道:“你叫卡尔.艾尔，幸存的氪星之子，我的朋友。”

卡尔可爱地嘟了嘟嘴，他嘟嘟喃喃地叫了两声:“卡尔.艾尔，卡尔.艾尔，我喜欢这个名字！我才不叫什么w-001呢！”卡尔充满希冀地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带我离开这个地方的吗？”

蝙蝠侠左手碰了碰右手的手腕，然后摘掉了右手的手套，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卡尔头顶软趴趴的头发，卡尔下意识地顶了顶蝙蝠侠暖融融的手心，卡尔像只猫咪一样眯了眯眼，他从来没有被人不加隔离摸过脑袋顶。 蝙蝠侠发出一声近乎感叹的叹息，他说道:“卡尔，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卡尔感受到的，是从蝙蝠侠没有戴任何防护就触摸他头顶的手心出传来的，如书本上描述的一般，仿佛能够融化冰霜的如同春风一般的温暖——

只是对他的善意与怜悯。

在这次历史性会面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钢骨摸了摸下巴，他看着骨瘦嶙峋的外星人一瞬间就给予了，全身上下怎么都是一身黑漆漆的蝙蝠一种珍贵的羁绊——

信任。

卡尔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卡尔亮晶晶的和大海一样美丽的蓝眼睛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个轻轻抚摸他的头顶的人的喜爱与信任，蝙蝠侠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超人，这样的卡尔.艾尔，这样懵懂又无助的亮晶晶地瞧着他看的氪星之子，怕是个傻甜白吧。

这个只受过基础教育，只具有生活常识，长期与世隔绝的人，比蝙蝠侠想象的，还有懵懂而单纯。

傻甜白握住了蝙蝠侠的手腕，他“扑扇”的睁大眼睛，大声说道:“当然愿意！”

蝙蝠侠侧首对钢骨说道:“我们走吧。”

内芯是个少年的生化人手指挠了挠下巴，手指和下巴之间发出一声“咔”的声音，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有若实质的羁绊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成了。以钢骨对蝙蝠侠的了解，他也不想对这个哥谭恐怖的象征多加评论，钢骨打开传输门，下一秒，三人出现在了蝙蝠侠位于哥谭的安全屋里。

卡尔扑闪着眼睛左瞅瞅，右瞧瞧，骨瘦嶙峋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蝙蝠侠的手腕，卡尔见自己真的离开了那个可怕的实验室，他笑得可开心了，就像是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玩具的孩子。

蝙蝠侠朝着钢骨点点头，说道:“今天的事情，非常感谢，我说的关于正义联盟的话，请你认真考虑，绝对不会是危言耸听。”

完成了任务的钢骨点点头，他说道:“好的，蝙蝠侠。”然后，生化人就打开了离开这里的传输门，蝙蝠侠向世界所有有迹可循的超级英雄都发出了讯息，危机迫在眉睫，他们必须有所准备。 狭小的室内只有一个黑漆漆和一个傻甜白的时候，蝙蝠侠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然后他抬手摘掉了头罩，卡尔微微一抬头，就对上了布鲁斯的眸子，他语气轻快没有犹豫地说道:“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和我的一样！”

卡尔没有成年人的那种含蓄的复杂，他看着布鲁斯蓝色的眼睛，直白的夸奖道。

“谢谢，”布鲁斯这样说，他说道:“你好，卡尔，我叫布鲁斯.韦恩，你可以叫我布鲁斯，我会给你一个家，好好地照顾你。”

卡尔学着布鲁斯的口气，甜甜地说道:“谢谢你，布鲁斯。”

布鲁斯听着卡尔清脆的应答声，他忍不住问道:“你相信我吗？”

“当然，”卡尔握着布鲁斯手腕的手一点没有放松，反而紧了紧，他仿佛自我打气一样地说道:“我相信你，我最……最……最相信你了！”

和卡尔笃定的语气截然不同的，是他微微发颤的手。

仿佛他松开手，仿佛他闭上眼，再睁开眼，梦就醒了——根本没有一个超级英雄，将他救出痛苦不堪的深渊。

布鲁斯看着卡尔的微表情，他哪里猜不到卡尔再想什么，于是，他抬起手，把温暖的手心按在卡尔的头顶上，发音清晰地说道:“我不是你的梦，卡尔，睁大眼睛看着我，我是真实的，你自由了，我不会在让你回到那个实验室里的。相信我。”

卡尔愣怔着，他忍不住闭了闭眼，有“扑扇”一下睁开，瞪大了眼珠子，“哇”，卡尔顿了顿，这才说道:“好，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摸头杀（点头jpg.）

（若干年后）钢骨:所以我总觉得当初那两人怎么了，现在来看，当初我还是有点瞎。

第220章 番外15 酥皮与老爷

布鲁斯在黄太阳辐射仪前设定着参数, 卡尔就那么两手托着腮, 眼睛亮晶晶滴溜溜地看着布鲁斯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布鲁斯把卡尔的身体检测数值输入进蝙蝠电脑, 一回头就对上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

卡尔太乖了, 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工作台边的椅子上, 托着脸, 有那么一点点慌张又充满了好奇地看着布鲁斯忙碌，却又只是看着, 也不打扰人。

卡尔说是给予信任就给予信任, 毫无保留。布鲁斯只是给了他好比一滴水的善意，他回馈给布鲁斯的信任就像是冰川融化之后汹涌的浪涛。

布鲁斯虽然忙碌着, 注意力却一直停留在这只崽身上，太乖了, 太听话了，太纯粹了。

他的世界非黑即白。

这样一只简单到不可思议的崽儿，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信任他的人, 仿佛一把锤子狠狠地叩在灵魂都与哥谭融为一体的布鲁斯心头的那把锁上。能够一瞬间闯进黑暗骑士心灵深处的人，只有卡尔这样身处黑暗又充满希望，纯粹得如同稚童的人。

卡尔安安静静的，连呼吸都小小声的，但怎么说呢, 卡尔存在感特别强, 特别是一双仿佛掉进煤堆里都在“biubiu”发亮的眼睛，就那么扑闪扑闪地盯着布鲁斯看。卡尔看着看着有点无聊了，他揉了揉眼睛, 打了个哈欠。

布鲁斯扫了一眼搁在工作台上时钟，11点48分，布鲁斯转过椅子，对卡尔说道:“饿了吗？安全屋里有三明治，我帮你热一热？”

卡尔歪歪头，他看了眼时钟，说道:“还没有到十二点，我到十二点才能吃饭。”实验室给他们w-001的安排，具体的实验时间，具体的吃饭时间，具体的睡觉时间，仿佛有形的框框箍牢了氪星人。

布鲁斯忍不住放缓声音:“你自由了，卡尔，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什么叫做自由，布鲁斯？”卡尔思考了一下，认真说道:“我没有被关在那件黑屋子里，实验员没有在我身上做实验，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是自由吗？”

布鲁斯转过身，椅子一滑滑到卡尔面前，布鲁斯说道:“我会给你一个家，我作为你的家人，教你做一个普通人，教你做一个超级英雄，这就是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