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眨眨眼，又问道:“那什么叫家呢？”

布鲁斯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家就是有关心你的人的地方。”

卡尔转转眼珠子，傻甜白心里主意大着呢，他又问道:“那关心我的人就会摸摸我的头，然后抱抱我吗？”

布鲁斯忍不住笑了，他站起身，朝着卡尔张开双臂，卡尔“哗”地一下抱住了从来都吝惜这种肢体语言的黑暗骑士，把头埋在了布鲁斯肩上，布鲁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布鲁斯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离得几近的亲近了，他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卡尔在他颈项呼吸时他的汗毛颤动的感觉。

布鲁斯感觉到卡尔呼吸的脖颈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这是黑暗骑士近乎于本能的被人接近要害时的反应，但即使这样，他没有做出多余的反应。布鲁斯需要卡尔信任他，最大程度的信任他。

哦，直白一点说，以上都是借口，黑暗骑士其实就是拿善良软白的人儿一点办法也没有，只看在哥谭小孩子群体里，那些崽崽们拿遇见了蝙蝠侠当值得炫耀的事情讲就一清二楚了。

就是孩子们口述的蝙蝠侠形象千奇百怪偏离现实罢了——什么蝙蝠精、影子怪什么的。

孩子们都知道，蝙蝠侠是守护他们的超级英雄。

卡尔呜呜咽咽地半天不撒手，末了，这只崽儿还特别真挚又十分直白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拥抱的感觉啊，好暖和。”

布鲁斯摸了摸卡尔的后脑勺，猫儿蹭了蹭，布鲁斯说道:“安全屋里只有三明治，吃吗？”

卡尔松开环着布鲁斯的手臂，挠了挠后脑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也许是他太过贪恋这个温暖又充满善意的拥抱了吧，这种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被温暖包围的感觉。卡尔红着脸，耳尖尖都是红的，他说:“吃，给什么吃什么！” 布鲁斯从冰箱里拿出阿尔弗雷德从便利店购进的三明治，就看着那只圆溜溜的蓝眼睛盯着他手上的三明治，微波炉的门啪的合上了，布鲁斯隐晦地看了一眼贴在微波炉角落的时间表——阿尔弗雷德从来不会高估他家老爷的厨艺，然后按下一分钟的倒计时。

“叮”。

卡尔吸了吸鼻子“哇”了一声——从微波炉里散发出面包混杂着培根的香味。

布鲁斯先是把三明治的防油纸撕开，然后才把三明治递到卡尔手里，卡尔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蓝眼睛一亮，然后他嗷呜一口咬掉了三明治撕掉防油纸的尖尖，吃得一脸幸福。布鲁斯看着氪星人的表情，他暗自下定决心，他要盯人盯得稍微紧一点，不然这崽儿很容易被人骗走。

感觉一根棒棒糖就能把他骗走。

很久很久以后，卡尔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遇着布鲁斯之后，韦恩老爷和管家侠想方设法地投喂他，买吃的，买喝的，买玩的，买用的，指啥买啥，要啥给啥。

卡尔那个时候炸毛了样地跟布鲁斯说，他根本就不是傻甜白，他只是在实验室那种环境里，被驯养出的如同鲨鱼嗅闻鲜血一样灵敏的对于善意的敏感——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已经被布鲁斯包养了很久了。

而卡尔认认真真吃三明治的小模样也让布鲁斯——布鲁斯老爷除了外出那几年，一直过着富足生活——心尖儿一颤，布鲁斯是绝对不认为便利店买的三明治是什么好东西的，因为他见过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昂贵的、精致的、美味的好东西。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布鲁斯的情绪，那就是一个生活富足的人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的怜悯。

与接踵而来的关心。

卡尔舔了舔防油纸上的面包渣，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揪了个嘟嘟，然后一张餐巾纸就盖在了他的脸上，他被十分粗鲁地搓了把脸，手里的防油纸被人抢走了，抢走防油纸的人把纸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卡尔鼓着脸气呼呼地看他，布鲁斯有些好笑，笑里还有些苦味，他问道:“还吃吗？”这崽儿的心智特别像个孩子，也是，那些研究员哪里会在意一个试验品的心智是否发育健康。

“吃！”卡尔大声说道。

五个三明治下肚，卡尔揉了揉鼓起一层皮的肚皮，可满足了，然后卡尔问道:“然后我们做什么？”

布鲁斯忍不住问道:“你这么信任我吗？”

卡尔有些疑惑，他说道:“我不是说，最最最相信你吗？怎么你不相信你自己吗？”

一而再，再而三，卡尔这样直白又坦然的信任，就像是鼓槌在大鼓上的鼓点，最后卡尔油滋滋的手抓住了布鲁斯的手腕，补了一句:“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相信你啦！”和刚刚见面时手心发颤的模样不同，卡尔握着布鲁斯的手稳稳的，暖暖的。

“这就算对你好了？”布鲁斯喟叹道。

“你觉得对我还不够好吗？”懵懂的卡尔顺着布鲁斯的逻辑说道:“那你再对我好一点，我就更加……更加……更加信任你！”

“好，”布鲁斯这样说，他空着的手握住了卡尔的手腕，把骨瘦嶙峋的爪子往上提了提，按在他的肌肉上，问道:“卡尔，”能够感觉到骨骼曲合的手捏了捏布鲁斯胳膊上的肌肉，布鲁斯说道:“你想不想像我这样？不要像现在这么瘦，这么可怜。”

卡尔充满信任地说道:“好，怎么做？”卡尔顿了顿，问道:“疼不疼？”

“根据计算，不会疼，就是有点痒。”布鲁斯这样说道。

“好，来吧。”卡尔毫不迟疑地说道。

布鲁斯看着卡尔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忍不住说道:“以后，我们离开这里，你要有一点警惕性，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付出信任慢一点，别那么理所当然。”

“我只信任布鲁斯你！”卡尔这样说道。

布鲁斯被卡尔这种理所当然毫不迟疑的口气怔住了，他说道:“你还可以信任一个人，我们的家人，我晚些时候介绍给你，他叫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 “家人就是对我好，关心我的人对吗？”卡尔问道。

“当然。”布鲁斯说道。

布鲁斯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从与卡尔初见时，就在卡尔这张白纸上写上了他的痕迹，人类最初的学习是模仿，卡尔也是，这只奶白奶白的傻甜白从一开始就在模仿一个久浸黑暗而心灵纯粹的人。

最后变成了奶白皮芝麻馅的超人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卡尔乖乖地躺进了黄太阳辐射仪里，布鲁斯看着卡尔闪烁的眸子，说道:“别怕，我一直都在，我守着你。”卡尔点点头，布鲁斯盖上辐射仪的盖子。

然后，布鲁斯老爷就听见辐射仪里的那只，就像怕痒的人在温泉里被亲亲鱼咬脚底板一样，“咯咯咯咯”地笑成了傻子，布鲁斯靠在椅子上，抬手捂住脸，没忍住，笑了。

正如布鲁斯形容的那样，一点也不疼，很痒——黄太阳的能量毫无阻拦的穿过卡尔的皮肤，血肉，融入他的基因之中，他的骨骼、肌肉、皮肤都充满了暖融融的能量，也不过是十分钟，甚至不够人打个盹，黄太阳辐射仪就停止了工作。

黄太阳辐射仪是乔纳森的设计，这个仪器可以为卡尔恢复超能力打好基础，让他在足够健康的前提下，拥有超能力。

布鲁斯等着仪器里的辐射彻底消失之后，打开了辐射仪的盖子，卡尔此时便不再是骨瘦嶙峋的可怜儿的模样了，他皮肤虽然还是那种不见阳光的奶白色，但皮肤之下生长出了软软肉，坐起身的卡尔好奇地扒拉着自己胳膊上的软软肉。

布鲁斯问道，他从工作台上拿出一个小镜子，对着卡尔，问道:“怎么样？”

老实讲，以卡尔贫匮的形容词，他死盯着镜子里那个脸上还带着两边婴儿肥的自己，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这就叫做可爱，还是——

奶嘟嘟的那种可爱。

卡尔撇撇嘴，挠了挠胳膊，刚刚他都笑得快没气了，凶巴巴地说道:“一点也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