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谢谢你，蔺大哥。”

“啰嗦。”蔺晨说完又去忙手中的活儿了。

梁帝寿诞，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好，金殿呈递、重查旧案。其实，静贵妃牢牢掌控后宫，前朝众臣都已联络妥当，而禁军、巡防营、兵部几乎所有兵力都握于太子之手，金殿呈递的结局已经写好，今日只是通往这个结局不可或缺的步骤。

梅长苏要去亲眼见证他的夙愿达成，也曾问沐风要不要去，可以伪装成侍女。但沐风拒绝了，她不认识梁帝，不需要亲眼看帝王歇斯底里而无可奈何地认错，她只是要朝廷还她一个公道。望着梅长苏、望着林殊一乘轻车驶入宫墙，沐风也踏上一辆马车，回了升平馆，回那个她应该在的地方，等待着给十余年的坎坷画一个句号。这是平凡的她可以做到的，这是林凡该做到的。

回到升平馆，沐风郑重取出早就备好的襢衣，用心检查每一个针脚，仔细抚平每一条细小的褶皱，一遍又一遍，回想母亲当年穿着相似衣裙时的模样，想象着自己穿着时的模样。

☆、第八十四章

平冤昭雪

内监总管高湛用满是皱纹的手，摸出一直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一扇吱呀作响的门，几个人走进去，打量着满室堆叠的陈旧档案，翻看写着年份的标签，走过一个一个书架，就像是倒流的时间，一切倒流回十三年前。

拂去积年的尘灰，小心捻起脆弱的纸张，一行行细小的字迹，一字字读过，多少人生寥寥数语写就。

终于在最后，找到了那几行关于林凡的记载，与升平馆的记录一对应，严丝合缝，确定无疑。

金陵名妓沐风，本名林凡，其父林夔乃是原赤焰军主帅林燮之弟。十三年前，赤焰军谋逆案发，林燮已死，而族诛之刑不赦。遂林夔斩首，其妻、女罚没。

如今旧案昭雪，自然有一道明旨给沐风洗冤，还她林氏女的身份。

那一日有细细密密的雨，那一日有断断续续的风，手举圣旨的内监一骑轻尘，身后一队禁军，策马扬鞭而来。螺市街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无数行人驻足观看。

只见这一队人马，停在升平馆前。一声“圣旨到”，所有人下跪，一声“林凡领旨”，沐风身着那一身襢衣越众而出，缓缓跪下，听这一封等待了太久的圣旨。

沐风听不清圣旨的内容，或许因为想象过无数次反而模糊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林凡今日重新堂堂正正回到这世间，林氏也将重回所有人的视野，不再是一段往事、一个忌讳。未来，她也将用毕生之精力，让林氏不只是一个忠臣良将却已覆灭的符号，而是仍然屹立的姓氏。

沐风接过圣旨，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她已将一切留给锦年，她不带走一丝一缕。不畏风雨走上那一段、她曾在梦中模拟过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的路。不乘车、不骑马，顶着所有人好奇、探究、感叹、怜悯的目光，一步一步用自己的双脚走回阔别已久的林府，一步一步重新找回林凡的身份。秋雨洗冤屈，素衣表清白，这是林凡心底无声的宣告。

闻讯赶来的梅长苏默默跟在沐风身后，随她一起走回那一座荒废已久的旧宅，那一座林殊更为熟悉、在此生在此长的家。

案件重审后，虽有朝廷匆忙修葺，但也难掩颓败萧索。立宗祠、设牌位，慰藉了天上的亡魂，却换不回曾经的繁荣生机、人才济济。

林凡与林殊一同踏入这座林府，将那一封圣旨也放在供桌上，默默跪下，三拜九叩，撒一把黍稷梗。完成所有的礼仪，方才不再强忍泪水，一同哭泣，哭尽所有的哀痛和苦难。

门外，太子殿下、霓凰郡主和蒙大统领默默望着，却都不敢踏入，此刻是独属于林氏儿女的悲喜，他们都没资格打扰。

平冤昭雪路多艰，苦心孤诣十三年。人心算计气血尽，几多辛劳几分甜。

没时间沉溺于激荡的情绪，林凡立刻投入到重镇家族的艰巨任务中。向江左盟借高手，从穆王府求兵士，分辨来投的旧仆，无论如何也要先将林府的架子搭起来。

不想还没等林凡去拜访亲朋故旧、世家勋贵，就有人先找上了门，还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着站在眼前的池旭，林凡完全没头绪，“林府重整，诸事繁杂，多有怠慢，请见谅。”

“是池某冒昧，请勿怪。”池旭仍然背脊笔直，面若冠玉，唇若涂丹。

林凡不信这位会无事登门，说到：“责怪与否，取决于池大人的来意。”

“池某羞于启齿，但不得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