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138)

秦惟之表情没变。

宁秋砚咽了下口水,镇定的表情龟裂,露出脆弱的内里:“我想成为吸血鬼。”

深埋心底的秘密似乎终于有了倾诉的对象,他显得又是害怕,又分外痴迷。

见过妄图永生的人类,见过为此疯狂的池漾,要伪装出同样的情状不难。

宁秋砚:“如果能成功转化,或者找到陆千阙当然是更好的,那样我可以留在他身边。但是……如果不能,也就算了。毕竟像你说的,我对他的一切感觉不过都是毒素影响,比起因为毒素才产生的感情,永远年轻不朽才最重要。”

秦惟之听着,“哦”了一声。

宁秋砚眼尾湿润,怯懦而贪婪。

虽然站着,但实际上却是个卑微的乞讨者。

“第一次知道关先生真实身份的时候,我就着迷了。我想要加入你们,成为你们。”他说着腹稿,“见识过你们的世界以后,我就再也不能甘于平凡,再也不能忍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你理解那种感觉吗?”

秦惟之居高临下地眯起眼,辨别他话中真假。

“我真的,很想成为吸血鬼。”宁秋砚再一次表明了渴望,语气很沉,“如果你肯转化我,我愿意用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交换。”

两人对视着,过了好几秒,秦惟之才露出一丝诡谲笑容。

“你心里装着这么多小九九,连瓦格纳都没看出来。”秦惟之问,“关珩知道吗?”

宁秋砚怔了怔。

仿佛听到了什么让他最为畏惧的事,嘴唇不自觉地颤抖,好一阵才哑着嗓子对秦惟之说:“能不能不要告诉他?”

秦惟之没接这句话。

而是站起来朝宁秋砚走了两步,站在宁秋砚面前凑近了。

他与宁秋砚身高相仿,说话几乎贴着宁秋砚的耳朵:“你现在没有可以和我交换的东西。”

宁秋砚的脖颈干干净净,白皙的皮肤光滑,耳后有颗粉色爱心。

除此以外,连一个微小的血洞也没有。

秦惟之身上属于异类的压迫感没有逼退宁秋砚,他好像是真的豁出去了,依然背脊挺直,说出来的话也出乎秦惟之的意料。

“如果我可能提供一点灰袍人的信息呢?”

秦惟之神色微变。

这个人类没有想象中那么笨。

片刻后,他抬手碰了下宁秋砚耳垂上的红宝石,退开了些。

“要是你明天还能出得来,我在这里等你。”

*

宁秋砚走出俱乐部,先前送他过来的男孩已经勾着头盔,守在摩托车旁等待了。

男孩没什么好对宁秋砚说的,看到他出来就跨坐上去发动了车子。宁秋砚也自然地坐在后座,戴上了男孩递过来的头盔。

一路疾驰,前后不过四十多分钟,宁秋砚就回到了黑房子,像是真的只出门去兜了个风。

停在花园里的车不见了,说明客人已经离开。

整栋房子都很安静。

宁秋砚想,或许关珩也和德山他们一起出去了。

可是等他一上楼,却正好碰见了坐在客厅里,抬眼朝门口看来的关珩。

心狠狠地跳了几下。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关珩一定知道他都去做了什么。

他想要解释,再说说自己的打算,但双腿却像被钢铁浇筑过一般,僵直地立在门口。

因为那件事关珩的态度很明确,只有这一件他想要的关珩绝对不会给,所以没有再次讨论的必要。

可是宁秋砚也明白,他这次狠狠越距了。

做了关珩不喜欢的事,踩到了约定过的底线。

“回来了?”

关珩手里拿着遥控器,投影幕布上是一部老电影,上次他们还没看完。

关珩的语气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宁秋砚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去和从未提及过姓名的同学骑摩托车兜风而已。

宁秋砚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垂着眼,一副知道错了,但并不打算改的样子。

“找到你想要了的吗?”关珩问。

宁秋砚摇了摇头。

他还是走到了关珩的身边,如倦鸟归巢,重重地跪坐在地板上,不打算对这晚的行为解释一个字。

关珩则深深地看着他,相对无言。

他们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说一说今晚都谈了什么。”

关珩先开口。

宁秋砚猛地抬头,那双凤眸情绪如昨,很深,眼神接触的瞬间,宁秋砚就知道他的一切想法果然都被关珩知晓。

令宁秋砚难以置信的是,关珩看起来并未被他的任性激怒。

“他好像在找一个人。”宁秋砚迟疑着回答,“一个灰袍人。”

关珩不意外:“嗯。”

宁秋砚问:“我听李唐提过这个灰袍人,他是您的转化者吗?”

“是。”关珩回答,“他是我的转化者。”

关珩提及这个神秘的灰袍人,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

不见愤怒、激动,抑或是其它任何情绪,仿佛这三个字真的只是某个人的代名词。

关珩和灰袍人到底有什么渊源暂时不提,宁秋砚问道:“秦惟之为什么要找这个人?”

关珩说:“因为更纯净的毒素,和更强大的血统。”

寻常血族尚且慕强,更何况秦惟之这样古早的吸血鬼。

灰袍人对任何听说过他的传说的吸血鬼都是Bug般的存在,只不过没有人确定他是否真的存在。

秦惟之想要进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对此执迷。

那只说明一个可能——秦惟之见过灰袍人,确信灰袍人真实存在。

宁秋砚问:“如果我们给出他想要的,他是不是就真的会放了陆千阙?”

“也许。”

关珩道。

“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灰袍人在哪里。”

宁秋砚怔然,他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答案。

刹那间,他所有的打算和幻想都破灭了,那些或许称不上计划的计划都成了泡影,无论之前他想得多坚定,鼓足了多大的勇气,都再也派不上用场。

脑子一下子变得很空,不知道要怎么办。

关珩的那句“你帮不上什么忙”和顾煜的哭闹声都在耳旁回响。

无力感爬上来,他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关珩看了他片刻。

时光回转,在渡岛三楼的拼图室里,跪在地毯上的少年守着一副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的拼图。

明明已经崩溃了,却还倔强地红着眼睛,没日没夜地拼凑。

“你拼不完的。”

“拼得完!”他头也不抬,“您不用管我,我很轻的,不会吵到您,我一定可以拼完!”

……

“我一定要在离开前拼完,只剩一天,我没有时间了……下次也不会有机会了。您把它给我,肯定也很想我拼完吧,我不想半途而废!”

他的声音颤抖,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急促。

可是越急就越是不对,无论哪一块拼图拿起来都对不上正确的缺口。

情景何其相似。

宁秋砚骨子里有不易察觉的偏执,每当有危机感来临时,就会拼命地做点什么来完成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严苛目标。

对宁秋砚来说,这一次的危机感比任何时候都要严重。只能一头钻进牛角尖怎么也出不来,想尽办法解决。

关珩抬起他的下巴。

正在放空的宁秋砚吓了一跳,失落地看着关珩。

关珩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宁秋砚:“……”

他的确没有放弃,关珩的问话却让他答不出来。

关珩看上去仍然没有生气。

可是,他手里的力道加重许多,弄得宁秋砚很疼。

裂痕悄悄地在他们之间产生了。

在关珩尚未预料到的时刻,比他想的时间段要提前了许多。

陆千阙一天不回来,年轻的人类就一天不会消停。他太倔强,会不停地想办法往危险的地方去,会不停地被别的东西吸引,会不断试图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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