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长时间沉默，呢喃道：“我不要……我想要出去玩，出去玩不能没有双腿双手。”

他说完，又睁大双眼看着妈妈的面容。

张小玲面如土色，握着他早没多少感觉的手，啜泣说：“妈妈想让你活下来，和我一起。”

男孩眨了几下眼，他知道这副模样又怎么能在末世里好好活下去呢？现实里那些瘫痪的人都能搞垮家人。他活下去，只能又是妈妈的累赘，说不定周叔叔也有一天会嫌弃他，把妈妈赶出团队。

于是他将头放到母亲的怀里，又说了一句，“妈，我不要。我死后，你不要死，求求你了。不要死......活下来吧。”

张小玲没吭声，安静地掉着泪。

“妈，活下来吧。”

“妈，好不好。”

“妈，外婆外公肯定也希望你活着。”

他一遍遍地恳求张小玲，犹如在劝着因绝望走向大海的人。他牵着妈妈的手，多么希望他能再长大一点，这样力气变大了，能拉住想要寻死的母亲。

可现实是他的手很小，并且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身体虚弱到他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母亲走入大海。

他无法拯救。

“妈......”男孩喉咙艰难地滑动，“求你了。”

在他十几分钟的祈求下，所幸张小玲终于回应了他。

“......好。”

男孩慢慢咧开笑容。

张小玲看着这张干净的笑颜，哭的越来越凶，她没空擦自己的眼泪，双手都帮着男孩擦拭泪水。

男孩再次看向方玄，他看到方玄站在前方，在看他。

“方玄......哥哥。”他声若蚊蝇。

能不能在妈妈遇见怪物时，救救她？

他想对方玄说出这句话，可他知道方玄的团队独来独往，不和其他人一起玩。方玄也冷漠，不会理他的话。

如果他对方玄说了，向他求助，会不会也被拒绝，然后被周边的人嘲笑他没手没脚？

男孩低头，看自己的双手和双脚，又抬起了头，他这时看到方玄旁边的男人正在抽烟，白烟弥漫到他这里，烟草味有点呛人。

他的确没手没脚，说了这句话，如果方玄答应了呢？他就算被拒绝了，大不了被笑笑，好像也没事。

所以，他胆战心惊地说出内心想说的话，想要为母亲获取多一分的希望。

“方玄哥哥，救救我们吧。这里怪物太厉害了，我妈会死的。我把手里的道具都给你，能不能以后我妈遇见危险时，稍微救救她。”

方玄沉默地听着仿佛被刀刮过的嗓音。

男孩嘴唇干涸，他舔了下嘴皮，一股铁锈味，得不到回答眸子里的光熄了下去。

半晌，方玄说：“嗯。”

男孩意外至极。

“用你的命换。”他说。

“我的命？”男孩小声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只有一两天的时间真的能和你换吗？那我愿意。”他声音拔高一个度，又立刻压低声音，却发现其他人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连他妈都还在为他抹泪，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这是道具吗？这么厉害。

“好，我跟你换。”

方玄走前一步，“你可能会立刻死亡。”

男孩抿了抿唇，“好，方玄哥哥。”

“嗯。”

方玄先唤出三级怪物，这只怪物没有消失，于是把怪物收回去，唤出经验值最高的。纪易唯用白雾特意遮挡了男孩的视线。

怪物坐在方玄的旁边，变成了人类的模样。

男孩奇怪道：“什么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他的话戛然而止。

怪物向他释放了一道无形的精神力，精神力在脑袋边试探了几下，发现可以进入里面，下一刻就钻了进去。

方玄问怪物：“你能对他做什么？”

怪物新奇地摇晃脑袋，像是头次知道精神力是这种样子。

它说：“我是他，又好像不是他。我好像居住在他的脑子里，通过他的眼睛在看着主人。”

这时男孩开口道：“咦，我不能控制他的手和脚。”

方玄沉思后，让怪物试着去打开虚拟界面，点开聊天软件和论坛。

怪物无法使用男孩的手，于是走过去，使用着男孩的眼睛，握着男孩的手，懵懂地按着主人的操作试了几遍，总算打开虚拟屏幕。

男孩晃晃脑袋，“聊天软件，论坛......”

“我看见了，好多字啊！主人！”

方玄和纪易唯互相看了一眼，原来如此，怪物是用这种方法看见暗号的。

“不好办了，我们的决定和应对方法都是通过论坛和聊天群。”

“嗯。”

方玄继续问：“精神力会破坏大脑？”

男孩眨眨眼，“嗯，我待在他的脑袋里，精神力开始破坏对他的大脑了，等我从他的大脑里离开，这个大脑就碎了。我现在控制时间不止半个小时，好像可以很久很久。”

“一次性控制多人，不会混乱？”

“唔，被我们控制的食物基本不会察觉自己被控制，他们的脑袋被我们控制，很自然地接受自己的行为。除了意志力特别强大的人，或许能赶走那股精神力。可一旦精神力没了，他也会死。”

“黑色旋涡和精神力，为什么你们不再用黑色旋涡。”

男孩说：“我现在只有精神力了，黑色旋涡已经没了。”

方玄想到两者共同之处，精神力是黑色旋涡的进阶版么？

之前的黑色旋涡大多控制肢体，精神力则几乎与人融合，达到精神身体一体。

“嗯，如何发现被控制者？”

“由于大脑慢慢被破坏，他们身体不好，很容易生病。”

“为什么之前问你你不说。”

男孩嘟起嘴道：“我没用精神力呀！升完级后，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行字，精神力，可控制多个食物。然后我真正控制食物后，很多详细的字才从眼前跳出来。”

怪物和人类一样，也有自己一套的游戏系统，它们可能也会随时随地线上交流。

“你没有像这样的虚拟屏幕。”

男孩摇头，“没有耶。”

那可能是已经被解绑了，怪物挣脱系统的束缚，逃离了游戏某些规则。

“嗯，撤出精神力。”

“好啊，那他马上要死了，我能吃了他吗？”怪物贴着方玄的肩膀，流着口水，眼睛一眨一眨地撒娇。

方玄闭着嘴巴，果断把它扔到了召唤池。

怪物：？？食物要死了，为什么主人这么残酷？不给饭吃？

方玄闻了闻，肩膀上的口水带着血腥味，血腥味有点刺激他的喉咙，随后他换了身外套。

纪易唯解除隐身。

男孩躺在张小玲的怀里，前方玻璃慢慢闪烁起亮光，有点像夜空里闪闪发光的星星，而方玄的背影正好融在清晨的阳光下，一些星星在他肩膀上跳动。

男孩张大点眼睛，看着方玄，又看着升起的红日，日出很漂亮，他缓缓笑说：“好亮，太阳，星星。”

张小玲双手捂着他的脸颊，沙哑问：“你怎么笑了？”

男孩含笑说：“妈，活下来吧。”

方玄转过身，半张脸被阳光照亮，无数的光进入他的眼里。

张小玲嘴唇颤抖，温柔地抚摸慢慢闭上眼睛的儿子，前方玻璃的一缕光线刚好艰难地爬上身体，照亮了她灰色的眼神。

“好。”她说。

“真是太好了。”男孩再次听到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你已死亡。】

【张小龙，已离线。】

高考加油呀！！

第60章

男孩死了。

张小玲抱着他前往天台烧毁了尸体，焚烧后的骨灰被她装到玻璃瓶中，而掉落的道具由她分给了团队的人，方玄没有要这些道具。

见到事情平息下来，方玄在论坛和群里抛下一个重量级消息，所有人都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