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译官(82)
他立即看向十三爷,叫道:“十三哥,你让她看看吧,皇阿玛说过,真正好的西医都在本土,也许他们真有办法呢!”
十三爷咬唇垂眸看着自己的腿,半晌却惨然一笑,摆摆手道:“算了,我都习惯了。反正死不了人。”
雍亲王在他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恨铁不成钢道:“出息!既然她有这个资源就让她试试,治好了你,我就同意她办学,治不好,这辈子休想办起来!”
行吧……不愧是扼住我咽喉的好领导!
十三无奈地摇头,看着我笑:“那好吧,若能治好,我也投你一票。”
十贝勒大声嚷嚷:“我也投!”
我忐忑不安地走到十三爷跟前,看着他慢慢卷起裤腿,一点点解开渗浓的绷带,露出狰狞的病灶。
这得多疼啊!他居然还能下地干活!
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时,一份纸笔递了过来。
我领导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就记下来,免得回头忘了,还得让十三爷再遭揭一次伤疤。”
十三爷抬头拍马屁:“还是四哥想的周到。”
雍亲王满脸歉疚:“是四哥大意了,不该让你下地干活的。”
这兄友弟恭,看着还真是感人呢。
临走,诚亲王叮嘱我:“尽快写好信交到主客清吏司,本王会催他们尽快审核发出。”
十贝勒冷不丁将我的笔记抢走,递到雍亲王面前,哈哈大笑道:“四哥你看,可惜了你的湖笔徽墨!”
雍亲王淡淡道:“你写的有多好吗?”
我忽然觉得,穿着根本不影响他的颜值。
回程,叶兰和我八卦了一下十三爷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
我看她两眼放光,不由揶揄她:“你不会也暗恋过他吧!”
谁料她只矜持了一小会儿就扭扭捏捏地承认了,“我知道你不是在背后说人的人才告诉你的!”
我连忙保证,却好奇:“以你的身份,嫁他做个侧福晋也是可以的,为什么没嫁呢?”
叶兰想了想道:“不敢。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就算我嫁给他,他也不可能只喜欢我一个。可是,你不知道,太喜欢一个人,就会发疯一般想完全占有他。但凡他心里有一点点别人的影子,都会让我痛不欲生。我胆小,就放弃了。”
“哇,你真的很潇洒啊!那么喜欢,说放弃就放弃!真的很了不起!”
“那你呢!连十四贝勒你都看不上,你的梦中情郎是什么样的?”
在这个交心的时刻,我不好意思敷衍她,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我的理想爱人,要懂我,理解我,支持我,保护我,必要的时候,愿意为我背弃全世界。”
“当然,忠贞是最基本的。”
叶兰嗤笑:“要照这个标准,那你恐怕要孤单一辈子了。”
我摊手:“那也比被不喜欢的人恶心一辈子强。”
晚上八点多才到家,下车时,她塞给我一篮子樱桃,“二嫂摘得,你拿回家吃。”
想着晚饭没有着落,我便没有推脱。
刚要推开大门,忽然发现右手边有道白影闪了一下。吓得我手一松,竹篮落地,樱桃都滚了出来。
“抱歉,我来帮你捡。”那白影俯身下去,声音赫然是我的邻居。
雷生默。
第65章
整个胡同都没有挂灯笼的。
天太黑了, 要不是他穿着白衣服,我压根注意不到。
等他俯身下去,我才回过神来, 忙跟着蹲下去,劝道:“你别动, 我自己来就行。”
没想到一伸手, 没抓到樱桃,反而抓住了他的手。
浓郁沉闷的暗夜里,两道极轻抽气声同时响起, 在静谧得好像屏蔽了全世界的环境中,清晰得令人心跳加速。
我闪电般松开, 他也抽回手, 迅速往后退了一步。
噗!樱桃被踩爆的声音轻巧地化解了此时的尴尬, 却给他带来更多困扰。
半晌,他干巴巴地开口:“……是什么,我赔给你。”
这时节到处都开着花, 一缕春风从我们俩中间穿过,送来复合难辨却令人陶醉的花香。
这人这么好欺负的吗?我偷偷弯了弯嘴角,却用可怜兮兮的语调说:“是我的晚饭。”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口气依旧干巴巴地:“点心, 你吃吗?我让谭妈给你送来。”
我刚要答他, 忽然想起我刚才要推门的时候, 他一闪身,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只是往旁边挪了挪。
他不想回家, 或者说,不敢回家。因为那四大美女么?
我憋着笑问, “你是不是在门口站了好久了?”
适应了黑暗后,我已经能看到他的轮廓。
微小的肢体动作出卖了他,隔着两臂的距离,我都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和尴尬。
他没答,只道:“稍等。”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不吃甜食!”也许春风熏醉了我,在大脑作出正确判断之前,我竟闪电般伸手,扯住了他的袍带。
他浑身一僵,下意识想合掌念经,手举到半空才想起自己已经还俗,无奈放下,低声道:“我去叫谭妈。”
我手一松,满怀歉意。
他才还俗不久,根本不会和异性打交道,心肠又软,被逼到有家不能回,躲在外面还要被我调戏。实在很惨。
更惨的是,世俗没给他缓冲的余地,原本矜持的粉丝团已经疯狂,每天对他围追堵截;远在江西的母亲向他施压,身边唯一的亲人谭妈也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逼他成长。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脱下袈裟,他就能立即走出理想世界,直面真实世界的责任和喧嚣。
我不应该雪上加霜,反而该为他提供一片清净之地。
“吃甜食会发胖的。”我笑道,“要不,你帮我生个火,让我煮个粥?放心,我离你远远的,绝不让你为难。”
他仍道:“我去叫谭妈。”
我只好绕到他身前,说得更直白些:“那你不怕谭婆婆来我家,留你独自面对四小花?”
他窘迫地扭过头,“与你无关。”
我往前探了探头,故作轻佻道:“那你踩坏我的樱桃,害我饥肠辘辘,与我有关吗?论道的时候,你说‘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今夜欠我一顿饭的是你,不是谭婆婆。你现在不还,难道是不舍得与我缘尽?”
说完,我都叹服自己的厚颜无耻。
在他面前卖弄佛家偈语也是真蠢,但凡他想反驳我,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哑口无言。
但他并未用佛语来指正我,一眼看透我的意图,往后退了一步道:“论道之事你无需放在心上。我说过,你并未诽谤于我,只是陈述事实。你不欠我什么,更无需可怜我。”
我赶忙道:“我哪有立场可怜你,难道你不知道,我孤苦伶仃,连顿晚饭都吃不上吗?”
可他心软,但不糊涂,坚持道:“正因你孤身独居,我才不能帮这个忙。”
“哦!”我忍不住揶揄他,“佛说,色即是空。看来,现在在你眼里,我已经不是空了。是洪水猛兽!”
他又想合掌,硬生生刹住,淡淡道:“既已脱下僧袍,当受俗世礼教约束。”
我简直要被他那双抬不起、放不下的手笑死了,特别想逗他,又被他一身悲情压住,不敢放肆。
只能克制着问:“那要是,我不让你帮忙,你就这么站在门口过夜?”
他无奈道:“等她们睡下我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