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改嫁太子他爹(清穿)(119)
见她歇下,他随即命人熄灭烛火,由着众人抹黑伺候着, 窸窸窣窣半晌才消停。
一众人退去,寝殿安静下来。
唯余两人都不甚规律的呼吸声, 谁都久久未睡着。
窗边的紫檀镂空瑞兽香炉里,悄然弥散而出白雾,檀香沉厚。
却也不能完全掩盖刺鼻的异味。
夏日闷热, 产房又不能通风,汤药味夹杂着汗腥味,异常浓重。
云卿余光无声看向屏风方向, 隔着半透明的屏风,能隐隐看到他在低声辗转。
他原是没必要这般。
他也贯会这般,用苦肉计, 一层层敲碎、磨软她狠下去的心肠。
但这一次,弥天大谎, 骗她痴心错付那么久,怎可轻易原谅?
回想起自己每一次真挚地朝他唤夫君、每一次与他主动求欢的情景, 云卿的脸就火辣辣地疼,心也火辣辣地烧得慌。
他可是她的……
前世敬重多年、高高在上的长辈,就这么一朝改口唤夫君,甚至孕中还在唇齿相缠……当真是天大的荒谬!
没有人知道,他刚刚骄傲称来看自己儿子时,她的心在怎样地被反复熬煎。
谁能想到,这孩子的父亲母亲,原是差着一代人辈分的。
有悖人伦,与畜生何异同?
胤礽这两日从尚书房下学后,都会来闻水汀问候,围着小床愉悦地逗弄着“弟弟”,听得云卿更是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过完年后,他已经七岁了,身子抽条变长,五官模样越发像前世。
每每望着他哄孩子的温柔神情,她总会忍不住回想前世。
前一世,产后体虚,他每日下朝后也会到产房陪同,逗弄着小床里的婴孩,热切地教导着:“阿玛,你要叫孤……阿玛。”
往事如烟,滚滚而窒息。
云卿无言闭上眼,呼吸都在颤抖。
偏她只能独自一人生闷气,对那个男人打不得,骂不得,更说不得……
“卿卿?”
房里忽然传来男人一声低声呼唤。
云卿没有应答。
脚步轻悄悄而至,床幔被掀开,身侧的床榻沉下去。
男人坐在床边,先是娴熟地帮她掖了掖被角,而后才慢慢伸进被子里一只手,握住她的,十指相扣。
“再原谅朕一次可好?”
“朕就是,太喜欢你了,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人。”
“朕以后再也不骗卿卿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喃喃低语许久,而后俯下身来,滚烫气息与热吻,一同落在她额前。
“卿卿,我不能没有你。”
男人依依不舍走后,云卿堪堪藏不住热泪,顺着耳畔,打湿软枕。
她扪心自问,站在他立场,帝王能做到如此,已然不易。
甚至是将别人求而不得的浩荡皇恩,亲手捧到她面前。
秋湖冬雪,日出日落,但凡能让她高兴的,天上月亮恨不得都摘给她,包容着她的点点滴滴,瞧不见半分帝王的无情本色。
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该知足的。
偏偏他相中了她,心中藏着人的她。
是夜,佳人难眠,月儿难眠。
……
之后的几日,白日里宜嫔和荣嫔两人相继来游说,晚间康熙帝依旧不请自来。
也不管云卿是不是理会他,盘腿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摩挲着碧玺佛珠,自说自话。
“卿卿,给咱儿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势必要与前几位阿哥一致,同选‘礻’作偏旁,以喻福泽绵长。”
“至于右侧半边,朕这几日在反复思量,‘祚’、‘祐’、‘襈’、‘禩’都很是不错……”
“唤‘胤祾’吧。”(ling,二声)
时隔半月,云卿第一次同康熙帝开口,言简意赅。
只因,她实在不想孩子重蹈覆辙。前世夫君胤礽被皇八子“胤禩”坑害太多次,她光是听这个名字,就深恶痛绝。
可她不想这般对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再是不喜孩子生父,但稚童无辜。
而且自打生产后,云卿感觉,自是身上的灵泉在渐渐减少。
应是大出血时,身子亏空得厉害,过分耗尽了灵泉本体的缘故。
如若日后当真没有灵泉可以倚仗,深宫谋害皇嗣的手段千千万万,她又处于众矢之的,小家伙能健康平安长大,便是她余生唯一心愿。
“好,那便定为‘胤祾’。”
终于磨到心尖上的人儿愿意与他说句话,康熙帝很是捧场:“祾者,福也。这臭小子在你肚子里时,就一个劲翻跟头,想来这一生定然吉祥康健。”
说话间,某人已暗戳戳地从罗汉床,做到沉水香大床上,有意再拉近些距离。
云卿瞧都没瞧他一眼,放下缝制一半的夏日单薄小衣,背身躺下。
康熙帝悻悻坐了会,又默默退回罗汉床上,“你继续,朕不打扰你便是。”
李德全和玉珠两人,站在角落里当脚戳子。
一个人眼巴巴地替自家主子着急,一个人心里使劲替自家主子解恨。
……
又过了两日,康熙帝政务忙起来,梁九功亲自过来宣旨。
一封是正式晋封云卿为嫔位的圣意。
一道是给六阿哥赐名胤祾,圣意上还明确表示,云卿生产胤祾艰难,胤祾体弱也离不开母乳喂养,故而去尚书房读书前,均由生母亲自养育。
这一喜讯,让闻水汀上下皆是面露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云卿也喜上眉梢,自打恢复记忆后,头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
“老奴在这,也恭喜良嫔娘娘啦。”
梁九功将圣旨双手捧给云卿后,手握佛尘,欠了个身,“这怀孕生子接连两次晋升、阿哥又能养在身侧的破例,满宫可都找不出第二人!”
其实还有第三件破例,皇嗣之名,能被生母自己择选。
“谙达快快请起,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
云卿不便下床,忙是吩咐屋里人扶着梁九功坐下,喝杯凉茶,“从前云卿在低时,您不曾向我自恃身份,如今我又如何能在您面前摆起嫔妃的架子?”
“娘娘既是还愿意给老奴这个脸,且就再卖杂家一个面吧。”
梁九功放下茶杯,轻叹了声:“别再同万岁爷置气了。”
“老奴打小伺候万岁爷,就没见他同谁低过头。即便是当年手眼通天的鳌拜,”说起往事,他颇为感慨:“万岁爷亦是敢赤/身/肉/搏,将其生擒。如今万岁爷这般心里念着娘娘,实在是真真的不易。”
“老奴来这传旨,李德全便是去了纳喇娘娘的宫里。”
经三阿哥被毒害后,惠嫔纳喇氏被康熙帝褫夺封号,而后便称之为纳喇娘娘。
“如今也不能叫纳喇娘娘了,万岁爷已下旨将其贬为庶人,永久幽禁。”梁九功又道:“收买产婆苏钱氏,挑唆僖妃娘娘一同召唤去太医院所有太医,甚至误导大阿哥引万岁爷去马场的事,均为庶人纳喇氏所为。”
闻言,云卿不由蹙眉:“纳喇氏早已被禁足,此事当真是她所为?”
“纳喇氏自己主动认罪,明面上便是如此了。”梁九功意味深长道:“不过您放心,凡事,万岁爷心中有数。”
“这次破例让六阿哥留在您身侧,朝臣自然颇有微词,后来是僖妃娘娘父亲遏必隆,带头力排众议认下的。”
云卿了然,未再多言。
其实她早就猜到,康熙帝如此为她双重破例,绝不会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没想到,他是以僖妃罪行作置换,迫使前朝遏必隆等人,先行低头。
帝王的驾驭之术,再一次被他用得游刃有余。
是啊,包括她在内,任何人都能变作他手中棋子,而他棋艺之精湛,她更是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