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湾(19)

严峻一和梁老在牧公那里一坐就是三个多小时,天已经黑了。牧公留两人吃了晚饭,严峻一送梁老回家。在车上,梁老不避讳地说:“唐家的那四盆草药,老朽是生怕给唐家惹来祸端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严峻一也不后悔告诉牧公,这事儿瞒其他人可以,瞒牧公根本没戏,不若痛快说出来还能提前给唐家得一份保障。

“牧公不会让唐家有事的,这不也还有我,有老陆嘛。等老陆醒了,别人想动唐家也得掂量掂量。”

“希望真能如此吧。”

送梁老回家之后,严峻一就直接回家了。他这一天的电话也是不断,除了几个非接不可的外,他都转到了他的贴身助官那里。一回家,问清了自己的父亲在哪儿,严峻一直奔父亲的书房。严老爷子也已经知晓医院发生的事情了,他在书房就是等着儿子回来细说的。

严峻一跟牧公说了什么,也跟他老子说了什么。一听救了陆战烽一命的人是唐家的后人,严老爷子相当的激动。当年的事情严老爷子也是十分内疚的。在吃完了第四颗苹果后,严老爷子表示他明天也要去医院见见唐老爷子。

第十五章

有一群的人打算隔日到医院“拜访”唐爷爷,不过却未能成行,包括牧公等人,原因无他,唐爷爷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医院那边传回的消息就是如此。唐老爷子的气色非常的差,一直在床上躺着。唐松月还特别写了几个药膳方子,让来医院帮忙做饭的陆家李阿姨做给爷爷吃。唐老爷子如此心力耗费,就算是再好奇,大家也都忍了下来。牧公表示等唐老爷子恢复后再去拜访,其他人也就更不能没有眼色了。

不过没有见到唐老爷子,大家还是去医院隔着窗户看望了病床上呼吸依然十分微弱的陆战烽。甚至还有很多陆战烽的朋友、下属从外地赶回来,就为了看陆战烽确实还活着。且不说他们抱着的到底是不是对陆战烽生命的真正关心,医院里的人不减反增。

在病房里照顾的唐松月在有人站在窗外“探望”陆战烽时,他始终低着头站在角落里,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为了不造成唐松月的紧张,几位高层人士下令,在陆战烽可以探视之前,闲杂人等就不要去医院了,以免影响到陆战烽的治疗,也避免带入所谓的“腌臜之气”。之后,来医院的人骤减。谁也没有特别叫唐松月出来问话。人家不过是一个15岁的孩子,又是陆家直接的恩人,又亲自照顾陆战烽,可不能吓到人家。

其实唐松月并不怕那些大人物,只是不想与他们多接触,这些人还是交给爷爷好了。外人不能进陆关清的病房,以免带入腌臜之气,唐松月也几乎不出病房,吃住就在病房里。每天李妈会给他送饭过来。下午陆关清放学后会来给唐松月补课。不过周围一直都有警卫员,陆关清也没有问唐松月有关治疗的事情,只等合适的机会再私下跟唐松月好好聊聊。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光线很柔和。看英语、物理和数学看得头疼的唐松月收了课本,目光又一次转向了病床上骨瘦嶙峋的人。没有监测仪监控呼吸、心跳、血压,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病床上的人其实已经离世了,呼吸完全微弱得连胸膛的起伏都很轻微。到病床边,唐松月握住病人的手,依旧的冰冰凉。

身上扎着针,不能盖被子,避免压到针,只能盖两层柔软的纱布和一条轻薄的毛巾被,没有施针的膝盖以下的部位可以盖被子。病房的墙上多了五块加热板,还有一个加热器,病房里非常的暖和,可以说很热,唐松月甚至穿着短裤短袖,但即便是这样,陆战烽的身体却仍是冰冰凉。

浓浓的中草药味弥漫在病房里,唐松月把陆战烽枯骨般的手轻轻放到毛巾被下,把窗户的缝隙再扩大一点。药锅里的中药已经熬好了,唐松月关了火,把药汁倒入盆中,然后端到床边。

别看他与陆关清是好朋友,可是之前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军部的高官。第一次见,却是在医院,在病床上。如果没有这次的事,唐松月不认为自己会有机会见到这位叔叔,即便是见了,也最多是打个照面吧。

轻轻地拿走毛巾被,再拿走纱布,移开被子,床上的人赤身裸体地展露在唐松月的面前。难看的身体,难看的疤痕,萎缩的右腿……恐怕是陆关清看到都会忍不住皱起五官。但唐松月却是面色如常,眼睛里丝毫不见一分的嫌弃。他先用电动剃刀把陆战烽脑袋上长出的发茬子剃掉,然后不顾滚烫的药汤,捞出浸染了药汁的纱布,快速拧掉大量的药汁,擦拭陆关清的脑袋。

每天,像这样的擦拭要有四次。扎在陆关清身体的针很不容易看到,而唐松月的动作稳重却不缓慢,却没有一次会碰到扎针的部位。每一次擦拭过伤疤时,唐松月的动作都会不由得放轻一些,还伴随着几下吹气,似乎是想吹走那些疤痕,或是吹走那些伤疤曾带来的伤痛。

上半身擦好了,盖好纱布,接着是下半身。没有不好意思地避开成年男人成熟的部位,唐松月表情镇定地仔细擦拭。可以说,从头到脚,他擦得都很仔细。前身全部擦好了,唐松月一手非常小心地、慢慢地挤进陆战烽的脖子与枕头之间。就见他单手非常稳地撑起陆战烽的上身,另一手动作极快地给对方擦拭后背,擦完之后,再单手稳稳地放下陆战烽。随后,还是单手慢慢挤进陆战烽的腰部与床铺之间,抬起他的下身,擦拭。接着,撤走陆战烽下身垫着的布巾,迅速换上干净的。

处于完全昏迷状态的陆战烽,大小便也是失禁的,现在的他还没有什么太多污物,但也会有一点。原本,他身下一直垫着尿片,换了病房之后唐松月一次都没有用过。垫的全部是厚一点的布巾,这样陆战烽不会因为不透气而难过,也不容易生疮。换下的布巾,唐松月没有丢给医院的护工去洗,他自己拿到病房内的卫生间就洗了。可以说,照顾陆战烽以来,每一件事唐松月都是自己去做的,没有让任何人来帮忙,也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他需要怎样怎样照顾。

盖好纱布、毛巾被,把陆战烽的膝盖以下部位用被子捂好,摸着他冰凉凉的双腿和双脚,唐松月陷入思考。过了会儿,他抽出手,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守在外间的两位警卫员立刻站了起来。

唐松月出来,反手关了门,笑眯眯地说:“警卫哥哥,我去看看我爷爷,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吧,我们会守好的!”两名警卫员同声说。外间的警卫员每天都有轮换,唐松月也记不住那么多的人名,索性统一喊“警卫哥哥”。

唐松月走了,不担心警卫员会趁他不在进去。陆关清和陆关省兄弟俩住在另外一间病房临时改造的房间里。唐松月没去找陆关清,直接去了爷爷住的房间。唐老爷子还在“休养”中,见孙子这个时候过来,他很是惊讶。不过在知道了孙子过来的原因后,唐老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

“满九,你已经够上心的了,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会体温偏低。”

唐松月眼睛弯月地抱住爷爷的胳膊:“我看书看累了,找点事情做。爷爷,您要是无聊了,我陪您下棋?”

唐老爷子用力捏了下孙子的脸,恨恨:“爷爷我还‘虚弱’呢!下不来床!你呀!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你亲爹,用得着吗?”

唐松月还是笑:“帮人帮到底嘛。爷爷,等您‘恢复’了,我晚上陪您下棋?”

“哼!”再捏捏。

哄高兴了爷爷,唐松月就回病房了,手里多了一些东西——青布、剪子、针线。坐在自己的单人陪护床上,唐松月裁剪了起来。这一晚,在外间守卫的警卫员们发现病房里的灯光直到凌晨快4点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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