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128)

玉丹崖点头,“我自然满意。”

人是她一眼就瞧中的,哪里会不欢喜。

但顿了顿,她犹豫着道:“可是我又怕以后会后悔。”

折绾就拍拍的她的手,“嫁给谁都可能会后悔,但也不用怕,你这般的身份,家里就是后路。只要你自己拎得清,他不敢欺负你。”

玉丹崖:“要是我家败落了怎么办?”

折绾:“哪里能这般说,快呸一声。”

然后顿了顿,道:“要是家里败落了也不要紧,人在世上,总是要活的。你看那些吃不上的乞儿不照样在活么?只是活得艰难一些。”

“我铺子里面有个崔娘子,惯常给人染甲的。我听她说,她自小父母就去世了,跟着哥嫂过活,后来哥哥嫂嫂将她卖了,本是要卖去见不得人的地方,她吓得不行,却也大着胆子跟人牙子做交易,让人牙子将她卖个好人家,以后十年的工钱就都给人牙子。”

“人牙子同意了,这才有了一条活路。后来好不容易长大,她被人排挤,不能在主子面前有脸面,就日夜学染甲,得了主家欢心,配了个小厮,日子慢慢的好了起来。”

“结果去年发大水,她又一无所有了。”

玉丹崖唏嘘起来,“这命也太苦了。”

折绾也是如此觉得的:“同乡好多人一根绳子勒死了自己,但她不愿意去死,一路跟着来了京都,去了慈幼院挣扎着活。如今在我铺子里面做活,因着手艺好,一月差不多有五两银子的进项,还跟隔壁街的杀猪匠成婚了。”

艰难的人有了好报,总是令人欢喜的,玉小姑娘高兴的道:“她这算是苦尽甘来了。”

折绾:“是,人这辈子啊……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苦尽甘来了。”

她也是这般的。从前哪里敢想如今的好日子。

她对丹崖道:“我比你年长几岁,便托大教导几句:即便将来不幸,日子过得不好,也要往前面走才是。走着走着,路就顺了。”

玉小姑娘听得连连点头,道:“我听姑母的。”

她还回去把这番话告诉了太后,太后听了若有所思,叹息道:“这是真经过事了。”

她正好要见见那位状元郎,便说:“那日咱们约了阿绾一块见见你的郎婿吧?她如此的心境,没准能比我还能看得准些。”

玉丹崖便道,“太后娘娘真是!您肯定比我们厉害。”

而后羞涩点头,“好啊。我也觉得要过一过折家姑母的眼才好,她眼光很好的。”

折绾便又要进宫了。一回生二回熟,这是第三回了。她熟练的叫人准备进宫要穿戴的衣裳首饰,自己则端着一碗燕窝在一边慢悠悠吃,分外自在。

刕鹤春听见她要进宫就担心,道:“你可别说漏了嘴。”

折绾:“我心里有数。”

刕鹤春却对她的嘴巴不信了,“你还说不会告诉母亲呢。”

折绾撇了他一眼,用勺子在碗里慢慢搅拌:“这是大事,母亲自然要知晓。再者说,母亲是关心你——我倒是觉得母亲再怎么不好,也比你对川哥儿好。你已经多久没有问过川哥儿的功课了?”

刕鹤春:“哎,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他。”

折绾吃完燕窝去试衣裳,他跟着转悠过去,“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是家丑,你千万不能宣扬出去。”

折绾:“知晓了!”

刕鹤春:“那我晚间去太后宫里接你。”

折绾点了点头,“行。”

等人走了,刕鹤春感慨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被她指使得团团转了。”

他去见了川哥儿,坐下来就要问功课,川哥儿当时脸色就不好,刕鹤春却没有骂他。

他摸了摸儿子的头,“再给你一个时辰记文章。”

就这一个儿子了,多点耐心也行。

……

折绾进了宫,跟太后一块见到了那位风头正劲的状元郎。之前她请丹崖从他那里求了状元春三字,但却没见过人。

丹崖和他坐在下首,太后却让她坐在了身侧,道:“你我今日都是长辈。”

这就是给足了她面子。

玉妃娘娘今日也在,同样坐在了太后的身侧,笑着道:“丹崖的眼光倒是好,这孩子一瞧就独有一份气韵。”

状元郎倒是拘束起来。女人一多,他就成了块猪肉。横七竖八的摆在砧板上,就等着她们来挑刺。

他不由得看向玉丹崖,望她多说几句好话,好让他是块好猪肉,却见她没有丝毫意识到他的尴尬,还兴致勃勃的等着长辈们挑些肥的壮的扔出去,恨不得他是块好的瘦肉。

他无奈的笑起来,只能摸摸鼻子,硬着头皮任人相看。

太后看得一阵笑,等人走了,她对折绾道:“你瞧着如何?”

折绾:“是个好孩子。”

太后:“你自己也不大!”

虽然没见几次面,但太后乐意跟折绾说话,“我听丹崖说——你跟她说,即便是她选错了郎婿也有退路?”

折绾点头,笑着道:“是。她那般的家世,是吃不了亏的。”

太后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退路?”

这话让折绾惶恐。

时日久了,她也知晓太后是个直性子,倒不觉得她在怪罪自己,可还是心颤了颤。

太后懊恼,“你别吓着了,我不是想吓你的。”

折绾就轻轻舒口气,“臣妇知晓。”

她想了想,道:“刚开始是觉得自己没有退路的。但我后来想着——没有后路,就给自己谋条后路吧。”

太后很是认可这句话。她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她忍不住跟折绾道:“我当年也过得艰难,后来带着皇帝好不容易过好了,女儿却没了心跳声——”

“我当时啊,想来想去,也想给自己谋条活路,不能跟着阿昭去了啊,我还得活着。”

阿昭就是太后逝去的女儿。

所以太后听说折绾和玉岫在帮着孙三娘好起来的事情之后很是感动,也很喜欢眼前这个姑娘,她道:“我当时没有碰见你,但我碰见了你和鹤春的阿姐,我以为自己有活路了,结果还是一条死路。”

折绾听得有些懵,不知道太后想说什么,但太后好像也不是特意要说什么,而是絮絮叨叨说之前的事情,最后道:“你若是不怕我,就进宫来瞧瞧我吧,我很喜欢跟你说说话。”

小姑娘十七八岁,但却已经足够沉稳,隐隐约约还透露出一股慈悲来,实在是难能可贵。

太后一跟她说话就停不下来,她实在是太久没说过这些事情了,道:“丹崖其实天天跟我说你的事情——我对你可不生疏。”

折绾回去之后便跟刕鹤春说了此事,刕鹤春大为吃惊,而后琢磨道:“阿姐的祭日快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折绾松口气:“有迹可循就行,那我就时常进宫见见太后。”

这是好事,多少人羡慕不来。她想明白之后又松快起来。

刕鹤春就忍不住道:“太后娘娘是个好心人,你又是这么个品性,她想亲近你是合理的,不用害怕。”

折绾长着一张让人想倾诉的脸。

刕鹤春对她倒是很肯定,“你越发……越发让人觉得靠谱了。”

折绾翻了个白眼,“你如今却很是不靠谱。”

这话一点没说话。赵氏如此折腾,英国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把刕鹤春叫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原本以为是你母亲胡闹,但她胡闹也没有这样过,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刕鹤春只能无奈道:“……儿子,儿子怕是之后再没有子嗣了。”

英国公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而后道:“那老三……”

老三是不是一样?

刕鹤春就知道会这样。父亲总先想到三弟。但这种事情也无所谓了,他点头,“也许?我也不知道。”

英国公如遭雷劈,道:“我——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既然话都说白了,刕鹤春也破罐子破摔,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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