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的谢氏拎起长刀+番外(13)
魏时同感觉往日的疼痛似乎重新生长,切割皮肉,他扪心自问,那一腔热血早已在牢狱渐渐失温,寒凉如水。
门外,清风揉卷树影,簌簌作响,魏时同的心绪如同那树影一般,纷乱难平。
半晌,他凝声道:“你走罢。”
“五日后,我在节镇府司等你。”
谢绮看出他面色不对,没再多言,起身推门,走入潮湿的暗夜,消失在弥漫水雾间。
出发那日,江银廓站在节镇府司的院子里等。
来时她并没有发现车队和护卫,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时间。
见到有路过的差役,江银廓拉住他们,询问谢绮是否在府内,差役说,谢绮正在批阅案卷。
江银廓打听了一下谢绮位置,一路来到偏厅,发现室内的谢绮正握着笔,伏在案上,拧着眉头,看得认真。
她跨进门,走到桌前。
“不是说好了今日出发,怎么还不走?”
谢绮搁下笔,捧起纸小心地吹了吹,妥帖收好,接着抬头望了望院外。
大门处空荡荡,不见魏时同身影。
谢绮终究合上文书,抬头道:“最后一本文书了,像这批完再走。”
江银廓指了指外面:“我没有在外面看到车队……”
话音未落,谢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此番去天子城,并没通知节镇府司。”
转念间,谢绮忽然想起,江银廓曾说要报酬。
“你想要多少?”
江银廓一愣,“什么多少?”
“你说过,收费的呀……”
江银廓张大了嘴,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一桩事 ,大手一挥,要了一百两。
杨仙镇时,自己赏银也没有这么多,谢绮暗自忧伤,却还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交给江银廓。
谢绮早在暗地里备好马,正拴在节镇府司北门,行装也已经准备好。
来到北门时 ,江银廓还看着三匹马有些困惑,喃喃问一句:“怎么是三匹马?”
谢绮低头解开缰绳,沉默不答。
魏时同终究没有出现在节镇府司,
翻身上马,她忽然听见江银廓的声音。
“那不是魏时同吗?”江银廓的声音一顿,立刻明白过来,“这马是他的呀,之前不是不肯来吗?”
谢绮顺着江银廓的视线往前看,只见魏时同肩头背了一件的包袱,正在巷口安静地站着。
他时常穿长摆宽袖,一副文人相貌,如今一身短打装扮,倒是衬得利落有精神。
连江银廓的声线,也不禁扬起来,“果然是人靠衣装。”
第9章 入城
三匹快马,一路山程。
谢绮等人来到天子城时,正好是清明,城内游春者居多,他们骑马路过一条河, 附近满是踏春的路人,连河心处也飘着许多条画舫游船。
好生热闹。
“这到底是踏春还是踏人啊?”江银廓望着河面感慨,拧头去问魏时同,“这是什么河?这么有人气?”
谢绮无声打量魏时同,以免天子城中遇见熟人, 魏时同带上斗笠遮掩面容。
这一路走来了,魏时同很少说话,他眺望着远处熙攘河面,似乎有了些兴趣。
“这条河,每次殿试过后,会有进士游河,引得城中百姓围观,日子久了,说踏青之地,自然会想到这条河。”
江银廓问:“你考中进士的时候,也游过船?”
谢绮一直在听,她提醒江银廓:“他科考那年,是进士第一名。”
魏时同收了目光,望向前路。
再回天子城,早已物是人非,当年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 如今隐匿行踪,需要在暗处行走,才能留下性命。
一行人在城东南附近找了一个宅子,租了几日,宅子临近市集,人流繁杂,越乱的地方越适合藏身,于是众人欣然租下。
三人在院子里落脚,魏时同坐在院中石凳上,望着四处游荡的江银廓有些腻,于是侧头看向别处。
厅堂屋门敞开,谢绮站在屋中,正在摆弄一件新衣。
对方决心前来,却没有想象中的急迫。
谢绮的心思,他似乎从未料中过。
“你怎么都不着急?”魏时同扬声,问得干脆,“府里还有一堆事等着。”
谢绮整理好,这才抬头,望着天上,“太晚了,我已经送了拜帖,明日先去拜会一位故人。”
魏时同以为她要进宫,“你来不是为了见天子,求献降吗?”
“未经召见,怎么面圣?”谢绮一抬眉,淡声说,“你真的在天子城做过官?”
魏时同忽略她的调侃,“那你要如何献降?”
“曲线救国,我不能见皇帝,不代表别人不能。”
“你要见谁?”
“参知政事黄淮。”
魏时同的内心倏然掀起一阵波澜,呼吸间肺腑生疼。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等谢绮抱着衣衫消失在门中,心底便有了抉择。
第二日,谢绮离开了庭院,临走前江银廓问她,要不要带魏时同一起,被谢绮拒绝。
这天子城中有许多魏时同的故交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魏时同在流放路上逃跑,若在天子城中被人认出,麻烦太大。
她想了想,同江银廓说,“如果你们无聊,可以去街上逛逛,带个斗笠遮一遮,权当出来散心。”
江银廓的眼睛渐渐亮起来,看谢绮的目光都柔软了许多。
“谢节度使真是个好人,给我一百两,只让我来天子城玩乐,这么好的买卖,下次若还有,千万记得叫我。”
谢绮瞥她一眼,知道是句玩笑话,但也懒同她争理论。
江银廓送她离开,妥帖地掩好大门,回身间,她望见魏时同像木头一样,戳在客厅的门口。
四目相对,江银廓不知魏时同要做什么,但那双漆黑的眼珠深不可测,似乎藏着心事。
只见魏时同张口询问:“江姑娘,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魏时同想打听一个消息。
当时江银廓心想,探听消息自己去问不就好了,无非是寻人给点银钱的事情。
等魏时同带她来到大狱,江银廓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江银廓站在远处玩着大门,问魏时同,“消息怎么还问到监狱了?谢绮不想惹麻烦……”
“的确是问消息,但需要你抓住这个人,我没习过武,所以找你帮我。”
江银廓想到魏时同的身世 ,“那你需要我帮你问吗?”
魏时同说了一声有劳。
二人一直在暗处等,江银廓并不知魏时同想要抓谁,盯着也没用,于是坐在一边,闭目歇息。
直到魏时同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江银廓睁开眼,沿着他的视线望去,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一个身量矮胖,留着虬须的男人走出大门,弯身钻进马车。
江银廓望向那人的衣着 ,“这是不是监狱里最大的官啊?”
“不是,但这人是最大的狱吏。”
在二人的注目下,马车缓缓离去,江银廓魏时同跟在后面,等待时机。
路过一街道,那狱吏下了车,走进一家店铺,车夫在外面等,江银廓走过去,同对方说了两句,对方的脸色乍然一变,却也不敢乱动。
魏时同眼睁睁看着江银廓钻进车中。
等狱吏出来,再回到车内,车夫依然没有走,几个弹指的功夫,江银廓从马车中钻出来,从车夫手中拿走马鞭。
车夫落荒而逃。
见人走远,江银廓朝魏时同招手,示意他上车。
二人驾车一路往僻静处走,最后在一处荒废的旧宅停下,旧宅许久无人,荒草有半人多高,屋檐上生着一棵张牙舞爪的小树,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江银廓在车厢时给狱吏用了迷药,人失去神智,力量尽失,肉身重如铁砣,二人合力才将人搬进屋堂,江银廓将一根麻绳悬在粱上,将狱吏倒吊起来。
她余光一扫,瞥见屋外水井旁,立着一个及膝的小水缸,想必是屋主用来养鱼或莲花的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