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打扰我科举兴家!(35)
大夏各州省,乡试录取名额都有定数,江州一般是九十至九十五人左右,可同考官推荐上来的名额,却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份。
范琦耗费了两日的时间,才终于取中九十三人,只是在排列名次的时候,却在第一和第二之间犯了难。
严泊帆的行文风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说实话,就他这水平,胜过第三名已经算是勉强,若是真将他点做了头名,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范琦心里不免升起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
他故意将四书题出得堂堂正正却又平平无奇,便是为了让所有的考生都无法出彩,之后又提示策问与漕运、商税有关,本以为严泊帆凭着家世和阅历,定然能脱颖而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范琦将盖过严泊帆风头的那份卷子又拿了起来,仔细再读了两遍,暗自叹息道:天将麒麟才,谋算皆成空,无奈,无奈!
以鹿鸣书院山长在内的八位同考官,俱都是七巧玲珑心,早就将范琦的纠结看在了眼里,一个个目光犀利,就等着他公正裁决。
范琦没那本事堵住这些人嘴,只能提起朱砂笔,在严泊帆所答的试卷黄纸上写了个二。
名次出来,范琦拱手笑道:“诸位辛苦,走吧,一起去至公堂,瞧瞧选中的都有何人。”
“为江山社稷选良才,不辛苦。”
八位同考官客气过后,便跟着范琦一起出帘门,入外帘至公堂,与外帘官一道,拆号填榜。
一个时辰后,九十三位举人露出真容。
范琦看着排在严泊帆头上的名字,笑道:“姓顾?倒是没听说过江州有哪个书香门第是姓顾,也不知其祖上是何来历?”
鹿鸣书院山长眼里闪过几分玩味,亦笑道:“虽说英雄不问出处,不过此子祖上,倒是确实有几分来历。”
范琦惊讶道:“莫山长与其相熟?不如说来听听。”
莫有才坦然道:“我与他不熟,与其恩师倒是有几分交情,至于这顾家小儿,……陛下两个月前追谥的明德文正公顾衍之,便是他的高祖父。”
范琦闻言陡然色变,却很快又恢复泰然,只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今日将有如此来历之人亲手送上乡试头名,也不知道将来对他们旧臣一系,是有利,还是有害?
第三十三章
八月三十放榜,所有考生都在贡院外翘首以盼。
福喜被留在鹏程客栈里,守着冯绶他们四人的行礼,此时焦急得不行。
贡院外传来开榜鸣锣的声音,福喜一惊,赶紧锁好了客房门,朝着贡院方向跑。
跑了一段,他突然停了下来,心想:少爷他们都还没回来,我就算挤过去看到了结果,也无人可禀告啊!
哎,少爷他们怎么就还没回来呢,莫不是玩得太尽兴,连放榜的时间都忘了?!
福喜呜呼哀哉地在原地跺了跺脚,犹豫了一会,干脆扭头往城门方向跑,跑了大概二三十米远,又立马停了下来。
他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暗骂自己糊涂:府城的道路密如蛛网,也不知道少爷他们会从哪个方向回来,可别这头错过了,那头报喜的衙差上门,却没个出面打点的人。
福喜无奈转身,又忧心忡忡地回了鹏程客栈。
那鹏程客栈的秦掌柜见他跟个丢了米的小耗子似的,来来回回地瞎窜,十分同情道:“你家公子和另外三位秀才老爷,都还没回来呢?”
福喜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挂满了愁容,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叹气道:“哎,待会衙差上门来报喜,却找不着正主,可怎么办哦!”
秦掌柜心里又是震惊又是佩服,能这般不在意结果的,要么是真真正正的高人,要么是彻头彻尾的草包,其共同点都是心里有数,所以看不看都一样。
福喜站在门边,突然低吼一声道:“不好了,真的有衙差过来报喜了!”
秦掌柜很是无语:“……?!”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因为衙差上门报喜,而说“不好了”的。
“当当当”的响锣声从贡院一路敲到了鹏程客栈门外,四名报喜的衙差被人群簇拥着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竖匾,写着“捷报昌平老爷田讳冀,高中浙江乡试第九十三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锣声刚停,便有衙差高声道:“快请田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恭喜田老爷高中,贺喜田老爷高中!”
福喜瞪圆了眼,结结巴巴道:“田田,田老爷他……”他不在啊!
只是福喜这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自家少爷在人群里大喊道:“田老爷在这儿呢!”
凌平川和冯绶像两只螃蟹似的在前面开路,顾清晏背着手悠哉哉地断后。
三人携裹着激动得险些腿软,嘴里不停嘀咕着“是我吗?真的是我吗?我真的中了?”的田冀,分开围着瞧热闹的人群,挤到了最前头。
田冀瞪大了眼探出头来,不可置信地将那竖匾上的内容反复看了几遍,又念了几遍,眼眶里全是泪水,激动得又蹦又跳,又哭又笑,状似疯癫道:“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我中了!呜呜呜……”
好在报喜的衙差都不是头一年干这差事,见多了这些新科举人的失态,不过是高兴得好似疯了而已,往年有些年纪大点的新科老爷,甚至还直接高兴得中风躺下呢。
凌绝顶一边拽着乱蹦的田冀,一边冲冯绶抱怨道:“都怪你,连日子都能记错,说什么才二十八,离放榜还早,非要在灵慧寺里住一晚去去晦气,这下好了,险些连功名都错过了吧!”
冯绶神色讪讪,却还要嘴硬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这不是刚好赶上了么。”
关键时候,还是顾清晏最靠谱。
他十分顺手地将田冀挂在腰间的钱袋摘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了一些零散的碎银和铜板,帮着仍旧魂不附体的田举人,打点好了报喜的衙差,应付走了那些围着讨要彩头的百姓。
田冀缓过了那股子痴狂劲儿,被凌绝顶和冯绶半拖半扶地弄进了客栈大堂里,坐在靠门处的圆椅上,望着顾清晏笑得好不真挚,感慨道:“先是在漫天火雷里走了一遭,又见识过了阎君所赐的法印威力,还因为考前得顾贤弟的指点,所以才能刚好踩住了乡试末位,考中了举人,……伯昭贤弟啊,我田某人能与你相识一场,实在是三生有幸,往后与人吹嘘,我可就有的是话说了!”
顾清晏嘴角抽搐两下,一时竟不知是该谦虚才好,还是该客气才好。
冯绶却酸溜溜道:“你倒是安心了,咱们三中没中,还没个信呢?福喜,爷不是让你瞧着点秋试放榜吗?你就没去贡院外边看看啊?”
福喜又气又委屈道:“哼,公子刚考完就出去逍遥了,您自个都不急,小的又何必瞎操这份心。”
冯绶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好笑道:“嘿,你个小兔崽子,还跟爷闹起脾气来了?”
田冀此时心绪轻松,十分肯定道:“我都中了,以冯兄和两位贤弟之大才,又岂有不中之理?”
田冀话音刚落,便又有鸣锣声由远及近,福喜最先惊喜道:“又来了,又来了,少爷,这回应该能轮到您了吧?”
冯绶再是胸有成竹,但也忍不住心中惴惴,听到门外有衙差高呼:“快请冯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哪个冯老爷?是我家公子吗?”福喜先一步跑到了门外,冯绶四人紧跟其后。
不待那衙差回答,竟又听见了一阵鸣锣声,又有一嗓子高声道:“快请凌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