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打扰我科举兴家!(70)
严次相不以为然道:“越是重用越是处于风口浪尖,一颗小小的棋子罢了,你且等着看吧。”
顾清晏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替他担忧,第二日依旧早早地去宫里当差。
说起来,他如今这份差事,除了有些得罪政事堂诸位丞相之外,倒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大夏立国不到三十年,南边世家侵田隐民无数,赋税年年不齐,北方外族依然虎视眈眈,时不时还要越界挑衅一番,还有西南等地土司猖獗……,等等大事小事,每天由各部转呈的折子,经过政事堂众位参知政事合议好后,会由顾清晏直接送到皇帝面前。
若只是送个折子倒还算不上是好事,但耐不住皇帝是个勤政爱民的,大事小事都要过问一下。
许多事情的前因后果又十分复杂,奏折上有时候又写得不清不楚,皇帝自然需要再了解一番,因此顾清晏每日的工作,其实就是在皇帝和六部、大理寺、督察院,甚至五军都督府等衙门之间周旋,相当于一份跑腿传话的差事。
可不要小看了这份跑腿传话的差事,以前皇帝有什么要过问的,都是直接问政事堂,政事堂若是知道便直接回答,若是不知道便派人去各衙门询问过后,再来回答。
所以看出来了么?
以前回答的政事堂和现在传话的顾清晏,其实都能间接影响皇帝的决策。
举一个很直观的例子,若是两个衙门打官司,皇帝让顾清晏去分别问话,这时候顾清晏如何回话,或者先回哪个就很有讲究了。
若顾清晏真要偏帮哪个,凭他六首状元的才学,都不用歪曲事实,只需要巧妙地组织一下语言,到时候传到了皇帝耳朵里,说不定就会因果颠倒,重心偏移。
更别说还有个大家都懂的“先入为主,后入为客”的道理,有时候他先回哪个就已经算是偏帮了,所以顾清晏这个小小的中书舍人竟也成了众人都不想轻易得罪的存在。
但偏偏就有那么些人想要尝试。
事情发生在林方旭兼职中书舍人的第二日,起因是威远伯府的小公子,据说企图在玲珑阁门口调戏一名女子,并和该女子的兄长打了起来,双双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锁进了牢房里。
小儿子嘛,自然比较宠溺,以威远伯府的地位,将人从五城兵马司里捞出来应该是很容易的,可偏偏他企图调戏的女子有个做御史的爹。
御史一张嘴,皇帝都敢怼,何况你一个区区武将家不能继承爵位的幼子?!
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五城兵马司又谁都不敢得罪,这事便顺理成章地闹到了皇帝面前。
征和帝每日多忙啊!
看着眼前一个告状,一个求情的折子,大骂道:“一帮竖子,整天没是找事!这种事情都要朕管!”
大老板心里再是恼火,却还是不得不出面调停员工之间的矛盾,憋着火气,颇为随意地指派顾清晏前去问一问,看一看到底谁是谁非。
顾清晏先是到的督察院,本想过后再去远一点的五军都督府找威远伯,但没想到这位伯爷此时就堵在督察院门口。
那位女儿被“调戏”的大人姓余,名永年,乃督察院左副都御使,实实在在的三品大员。
余大人模样长得十分高壮,通身无半点斯文之气,横眉竖目,语气尖刻,指着前面的威远伯大骂道:“你个莽夫,堵在此处做甚?!想以势压人?老夫可不惧!你那纨绔儿子,就好好的呆在牢里吧!”
威远伯夏肃,除了领二等伯爵之外,还是正二品五军都督府佥事,何时被人如此谩骂过,同样恼怒道:“我家幼子又未对你女儿如何,不过是隔着老远打了个招呼罢了,就被你那泼皮儿子打得满身是伤,如今呆在牢里生死未卜,你到底还想怎样?!”
文武不相干,威远伯品级再高,也威胁不到督察院。
夏伯爷吼完之后,余御史也只是抱着手,眼神轻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斜勾着眼角,态度极为挑衅。
战功赫赫的夏伯爷哪受得住这种刺激,当即便要撸起袖子开干。
顾清晏见此,赶忙冲过去将人拉住,迅速表明来意道:“见过夏伯爷,见过余大人,下官奉陛下旨意,前来询问二位公子斗殴之事,还请两位大人莫要冲动,是非公正,自有陛下来主持。”
余御史瞥了顾清晏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被人坏了好事的嫌恶。
威远伯心中的怒气消散了几分,回过神后,却是心有余悸,暗道:姓余的好阴险,老夫险些被他激得犯下大错!督察院外殴打御史,就算是陛下有意开恩,怕是也得回家思过不可!
夏伯爷打了激灵,一把拽住顾清晏的胳膊,眼含热泪,开始攀交情道:“顾家小子,我与你那未来岳父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可要帮伯父给陛下求个情!我家那小儿子就是贪玩了一些,嘴上失了一些礼数,如今也挨了教训,被他家儿子打得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顾清晏听完,心里纳罕道:你家那小儿子好歹也是将门之子,和御史家的儿子干架,竟然还能打输了,多稀奇啊!
只是不等顾清晏惊讶完,余御史先不干了,十分不悦道:“哼!嘴上失了礼数,你说得倒是轻巧!大庭广众之下,轻浮不懂尊重,他难道不知道女儿家名声有多重要?”
顾清晏看他痛心疾首的模样,有心想说:不管是前朝还是今朝,对女子其实都没那么多教条,若真只是路上打个招呼的话,其实也影响不了什么名声。
余御史显然不这么认为,见夏肃还抓着顾清晏的胳膊,眯了眯眼道:“英国公府权势无双,国公府千金即便是退了婚,还能在榜下捉得个状元女婿,半点也不用顾忌名声,可惜我那自幼就学习礼仪规矩的女儿,却是不敢如此肆意妄为的。顾六首不会是马上要成国公府女婿,就忘了自个是读书人的身份了吧?到时候可别故意偏袒谁!”
“……”
都道是御史的嘴,上毒的锥,果真是如此!
我将来做谁的女婿关你屁事!
顾清晏心里大骂,面上却笑着回答道:“十几年苦读,下官自是难忘,不过余大人这般随意评判别人家的女眷,瞧着倒是不怎么像个读过礼仪诗书的君子呢。”
余御史瞪眼过来,顾清晏趁他又要开口之际,抢先道:“陛下命我前来询问缘由经过,未免陛下久等,两位大人还是莫要耽搁功夫了。”
“我来说,我先说……!”
夏肃见余老狗吃瘪,心里大为痛快,噼里啪啦地又替自家幼子喊了一通的冤。
顾清晏听了双方各执一词的辩解后,又起身去了五军兵马司,先是向兵马司负责此事的人询问了经过,再去见了打架的两人。
还算整洁的牢房内,夏家小公子正鼻青脸肿地躺在牢门旁边的草垛子上呻//吟/不已,瞧着出气儿比进气儿少,一副快要不行了的凄惨模样。
反观隔壁牢房,余御史的儿子除了脸颊上有个拇指大小的红痕外,竟是生龙活虎得很!
“……”
武勋家的儿子长得瘦弱,御史家的儿子反倒长得高壮,难怪打架打不过啊。
顾清晏瞧过之后,便准备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