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异闻录(14)

作者:陋笔一支 阅读记录

“檀儿真懂事。”

沈夫人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向周歆解释:“檀儿醒过来时,说自己一直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怎么走也走不出去,是一位漂亮阿姊驱散黑暗,带他回了家,他很感谢道长呢!”

“道长一定要常来,”她道,“妾身还会包其他馅的馄饨呢!”

“好。”周歆道,“沈夫人包得馄饨很好吃。”

“漂亮阿姊再见!”檀奴朝她挥了挥手。

“再见。”周歆心里一暖,回以微笑。

车窗被人推开,檀奴闻声看去,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时用力抱紧了沈夫人的腿,“……阿墨表哥看起来好凶,是檀奴哪儿惹你生气了吗?”

沈既白凉嗖嗖道:“记得将这些时日落下的功课补上。”

檀奴:“?”

他抱着沈夫人的腿蹭了蹭,“……阿娘。”

沈夫人轻抚他的头,“听你表哥的话。”

闻声,荡漾在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关上车门,周歆在窗前的侧位坐下来。

沈既白放下车窗,声音冷淡:“凌云君倒是挺讨他人亲眷的欢心。”

察觉到沈夫人与檀奴的善意,周歆的状态很放松,顺口胡扯惯了,一开口便是:“没办法,个人魅力太强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轱辘见了都会原地空转三圈。”

“凌云君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多谢夸奖,贫道当之无愧。”

“朝南衣。”他忍无可忍地挑明,“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讨人嫌。”

周歆怔愣一瞬,缓缓挺直了腰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正经起来。

仿若刚刚那个放松的,眉目舒缓的样子只是个错觉。

她认真道:“知道啊,尤其特别讨你的嫌。”

说完便偏过头,低声喃喃自语:“可我又没主动往你面前凑,不对,我就从来没往你面前凑过。这么凶干嘛?”

她的声音特别小,听起来像是无意间将心中的抱怨说了出来。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钻进沈既白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他静默一瞬,神情恢复一贯的冷静,道:“是沈某言语有失,抱歉。”

周歆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捂住了嘴,顿了一下,才道:“……没关系。”

她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惊讶无比,心道,有没有搞错,他吃错药了吧?居然会开口致歉?

沈既白坐在主位,眉眼低垂,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无意瞧见角落里交叠在一处的一青一黑两道衣角,他默不作声地收拢衣摆,向左移了移,连人带衣都与周歆拉开了距离。

微弱的,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打破一车沉静。

周歆移眸看去,见他伸手推开左边的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目光只是虚虚落在窗角,明显是出了神。

沈家接二连三地出事,他的心情应该是糟糕至极的。

周歆转过身去推开车窗,见远处的沈宅门口还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见她探出车窗,檀奴还用力挥了挥手。

她心中一紧,叹了口气,低声嘀咕着:“这么可爱的稚子,谁会狠下心去害他性命?”

闻言,沈既白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耷拉着眼帘,将车窗又关上了。

“凌云君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并无,”周歆摇摇头,“但朝某能确定一件事。”

沈既白:“何事?”

“这个人知道是太清观的平安符在保护檀奴,不然他不会费尽心机去调换。”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那么,这个人应当是与檀奴有过接触,甚至可能是沈少卿或是沈夫人相识之人。”

沈既白抬眸看过来,眸光幽深了几分,似有若无地露出几缕怀疑。

他微微颔首,别有深意地道:“凌云君言之有理。”

太清观。

二人穿过朝元门,一起前往静室,迎面遇上刚从膳堂走出来的长生。

瞧见沈既白,他略带好奇地“咦?”了一声,“沈少卿为何穿得如此厚重?”

沈既白不咸不淡地蹦出一个字来。

“冷。”

长生不甚理解地挠了挠头,转而看向周歆,“师姐昨夜去哪儿了?”

周歆抬手掐他的脸蛋,“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她抓着他的肩膀将他身体向后一转,面朝着静室的方向,“去向真人通报一声,沈少卿来访。”

长生回过头来,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可真人不在呀!”

沈既白:“去哪儿了?”

长生道:“昨夜就入宫了,临走前还拿了个匣子装了不少东西。”

奇也怪哉。

昨日离开时天色将晚,宫门都落钥了。灵鹤真人在她之后离开,那只能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不得不重开宫门前来请人。

周歆秀眉微凝,问道:“师弟可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11章

长生摇摇头,“长生不知。”

沈既白道:“可能是圣人风疾犯了。”

周歆:“?”

她忽而反应过来,如今是显庆五年,正是唐高宗李治风疾频频发作,严重到目不能视,只能将政务推给武后处理的那一年。

可找灵鹤真人有什么用?难道是要炼丹治病?

“真人可有说何时回来?”

长生摇摇头,“没说。”

沈既白道:“既然如此,不如先去静室等等罢。”

“也好。”周歆道,“顺便去书库翻翻典籍,看看可有相关记载。”

说完,她低下头,“师弟一起?”

长生摇摇头,“长生还得去做早课,就不陪师姐同去了。”

“那好罢。”

与长生分开,二人一同前往静室,穿过厅堂直奔后面的书库,一人一边在书架上翻找典籍。

连翻几本书都是经文纪要,周歆往后走了一排,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重物坠落的声音。

寻声望去,只见沈既白一手拖着肚子,一手捂住口鼻,好似又在孕吐。

因为他一进屋就摘下了狐裘大氅,里面只穿了件单薄肥阔的澜衫,肚子又将腹部的衣料撑得一丝褶皱都没有,所以此时能清晰地看到圆挺挺的肚囊时不时地向外鼓着包。

就像……肚子里的孩子在捶打肚皮一样,每打一下就撑得肚皮鼓出一个包来。

这种诡异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愣了一瞬才提步朝人走进,两指覆在鼓出来的包上。

未来得及探查出什么,沈既白便扫落她的手,向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做甚么?”

随着他的动作,鼓出来的包缩了回去,肚子又圆滑如气球一般,再无任何异样了。

而他的神色也恢复一贯的冷厉,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周歆凝眉道:“……朝某好像知道了。”

沈既白:“?”

她垂眼看向圆挺挺的肚子,这么一会儿功夫,它又大了几圈,看起来犹如待产孕妇。

“好像是食气灵的黑气。”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连连点头,“这也符合它睚眦必报的秉性。”

沈既白道:“确实是一团黑气。至于是不是食气灵的,尚且无法确定。”

“沈少卿为何如此肯定是黑气?”她略带疑惑地问。

“当然是看见——”

沈既白眉头一皱,反问道:“凌云君看不见?”

“你看得见?!”

周歆震惊地微微睁大了双眼,心里登时升腾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开天眼是有时限的,一夜过去,朝某都看不见了,沈少卿怎么还会看得见?”

沈既白摇摇头,“不知。”

她再次咬破受伤的那根手指,开启天眼,果真瞧见沈既白的腹中藏着一团黑气。

这就奇怪了。

肉体凡胎最是受不得黑气侵体,三火必然式微,轻则如檀奴一般卧床不起,重则会因此丧命。

可沈既白除了孕吐时稍有不适,其他时候看起来都极其正常,全无半分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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