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异闻录(46)
怪不得张卿清会询问炼丹细节,应当是怀疑薛父另受他害。
这样一来就可以确定,害了薛父的邪修当日出席了生辰宴,并因此对张卿清起了杀心。
周歆问道:“敢问唐七娘子,你是如何确定那日在城外遇到的就是虚尘子道长?”
唐久微道:“家父经常派人到淝水客栈找虚尘子道长买丹药,那日阿兄生辰,道长也出席过。”
周歆虎躯一震,“他出席过?!”
怎么会?
难道纸扎人能出入东都?
这么远的操控范围,他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唐久微道:“只出席了片刻便走了……与薛五郎是一前一后离开的。”
周歆垂下眼帘,“多谢,朝某知晓了。”
唐久微道:“凌云君严重了。”
周歆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回到车厢,她敛眸沉默了许久。
沈既白时不时便欲言又止地看过来一眼,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马车悠悠驶入东都,街道两旁传来了吆喝声,张卿清探出窗外四处打量。
周歆道:“我改主意了,你还是叫上衙修吧!算了,我还是尽量说服真人出面解决此事吧。”
沈既白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怀疑,对张大郎君下手的是虚尘子?”
周歆道:“不无可能。”
“哇!原来这就是未来的神都!果然繁华!那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好香啊……”张卿清趴着车窗碎碎念着。
周歆白了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她现在算是知道刚穿过来的时候,沈既白为什么频频用审视的目光看她了。
性格差异太大了。
虽然她没与清醒的张卿清打过交道,但通过他人描述也知道,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
与现在这个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此想着,她下意识看向沈既白,后者果然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大惊小怪的那个人。
为了防止这个人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周歆提议:“不如就送到这罢,张府离太清观不远,我两走回去便是。”
张卿清高兴的两眼冒光:“好哇好哇!”
沈既白道:“不必,顺路。”
周歆微微歪了歪头,“你可别诓我,尊贤坊与大理寺一南一北,何来的顺路?”
沈既白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周歆推开车门,让车夫将车停在了路边。
张卿清跳下车,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四处乱窜,东瞅瞅西瞧瞧,看什么都新奇,瞧什么都喜欢。
周歆跟在他身后,朝马车上的人挥了挥手,“稍后见!”
沈既白瞧着不远处的少女,薄唇轻轻抿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瞧见她跟在张卿清身边。
尤其这两个人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凑到一起,就显得他很多余。
沈既白默默看了半晌,才放下车窗,冷声吩咐:“回尊贤坊。”
顶着一张臭脸回到桂花小院,甫一入院,便见到坐在桂花树下,正在给檀奴梳头的沈夫人。
她看过来一眼,颇为稀奇地道:“四郎君怎么换得这身衣裳?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
“并无。”
沈既白走过去,将雷击木护符挂在檀奴脖子上。
“这是灵鹤真人给的?”
沈既白:“凌云君亲手刻的。”
檀奴低头打量着胸前的鬼画符,“是漂亮阿姊给的!”
“四郎君一夜未归,是与凌云君在一块?”
沈既白正色道:“大理寺办案,姑母莫要多想。”
沈夫人觉得奇怪。
凌云君是捉妖天师,怎么会和大理寺一块办案?
她心里一动,问道:“四郎君还在怀疑她?”
*
张卿清生了张巧嘴,虽然身无分文,却靠刷脸在首饰铺买了把白玉扇,又扇着这把价格不菲的白玉扇到处和摊贩套近乎,一路赊账买了不少东西。
周歆跟在后面,连连摇头。
“败家,真是败家。”
走在前面的败家子不知道又买了什么,拎着个油皮纸袋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跟献宝似的。
“原来这就是樱桃毕罗哇!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还真的挺好吃的!你快尝尝!”
周歆满脸黑线地接过来。
“兄弟,我觉得,我得和你约法三章。”
张卿清打量着一旁店铺卖的风见消,心不在焉地回道:“你说。”
周歆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谆谆教诲道:“首先,我与你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仅有两面之缘,一点也不熟,没到可以用口语聊天的地步,所以你得称呼我为凌云君。”
张卿清偏过头去打量街对面的杂技表演。
敷衍道:“噢,好吧。”
周歆扳过他的头,“其次,张卿清是个儒雅的书生,哪怕疯了也只是个害怕见人的书生。他很守礼节,也很风雅,你言行举止要尽量贴合他的人设!”
张卿清:“……”
“最后!”
周歆着重强调着,“刚刚与我们同行的,是大理寺少卿沈既白。他是个很聪明的家伙,疑心很重,并且已经对你起疑心了!”
说到这,他终于有点听进去了。
“……这么严重?”张卿清龇牙咧嘴地表达不满,“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周歆感到一阵无语。
“这是常识啊大哥!谁能想到你居然不知道!”
张卿清反驳地理直气壮:“我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是第一次穿越!”
“拜托,谁不是啊!”
周歆无奈极了。
张卿清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以后注意。”
周歆斜了他一眼。
他立刻改口,“凌云君放心,张某日后定会注意!”
“这还差不多。”周歆朝前扬了扬下巴,“继续逛你的街去吧。”
“得嘞!”
他转过身继续挨个店铺闲逛,几乎见到什么买什么,一买还都要买两份。
等两个人走到张府门口时,周歆两只手,十根手指,都挂着不同的油皮纸袋和荷叶包。
她如释重负地道:“你家到了。我也该走了,回见。”
张卿清却没回去,而是提步跟了上来。
“我不,那宅子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还不如呆在你身边,至少比较有安全感!”
周歆一脸黑线:“......”
身旁的人还在絮絮叨叨:“你就当我不存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道观也得开门迎客,我进去随便逛逛,长这么大我还没逛过道观呢!”
周歆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你存在感太强了,我很难视而不见。”
“是吗?”
张卿清扬唇笑出声来。
他十分臭屁地煽了煽扇子,得意洋洋道:“是不是我这张脸还挺帅的?话说回来我还没看自己长什么样子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原来帅气。不过能吸引到唐七娘子这样的佳丽,应该生得不错吧?”
周歆忍无可忍地踹了他一脚,“你能安静一会儿吗?”
“能能能!”
张卿清踉跄着后退两步,伸出尔康手,“动口就行,动脚多不雅观!”
话是这么说,可他嘴巴是一点也没闲着。
不能说话就不停地吃手里拎着的各种吃食,时不时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看起来颇为享受。
周歆回过头去瞪他。
张卿清立刻闭上了嘴,腮帮子像仓鼠一样圆鼓鼓的,配上那双瞪得溜圆,甚是无辜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像化为人形的仓鼠妖。
周歆心想,反正见完灵鹤真人也得去张府当保镖,跟着便跟着罢。
她转头继续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又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