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穿越笔记(23)

作者:沈慢慢 阅读记录

沈芜说合村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她想壮大渔利口,将受压迫的人联合起来,等她都筹备妥当,定然要咬大地主何东来一块肉下来。

她稳住混乱的场面,放话道:“我会请陈记掌柜出面作证,保我们无虞。”

众人一听陈记,又都不说话了。

谁都看见今早那架只有皇后娘娘才能配得上的豪车了,陈掌柜有多精贵沈芜,谁也不瞎,以至于她说出这样的大话,都没有人怀疑。

那壮汉也看出来了,这个黑瘦小丫头是他们这群人的主心骨,还攀上了陈记。

陈氏的陈记,荆州陈氏和清河郡陈氏在大周朝是怎样的存在,众所周知。

清河郡诸门阀是比大周朝建立还要早的江淮地方部族,混战时,他们靠诸姓团结自治赢得一片天下。后来太祖举兵,清河郡率众归顺,合力统一诸国军阀,建立大周。

建国后,又是清河郡诸门阀在朝中鼎力支持太祖登基为帝,这才有了现在的李氏天下。

是以,即使荆州陈氏是清河郡门阀陈氏的旁支,也无人敢怠慢,尤其是在荆州地界上,连县官都要看其脸色,而那件陈记米行掌柜陈小粥,为其米行苦力向荆州府尹崔范讨公道的事,更是广为流传,成就了她的一番美名。

因此,即使是清河郡第一门阀崔氏也要给陈小粥三分薄面。

可想而知沈芜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那壮汉立刻转身,推门对身后的人喊道:“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屋舍里的人早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仔仔细细,一听到沈芜拉陈记做保,早已手忙脚乱地给赵婆婆松了绑,拔了嘴里的棉布塞子,又是喂水又是帮她揉膀子,叫她松快松快。

不消片刻,屋舍的六扇大门洞开,赵婆婆被一位中年村妇扶了出来,那村妇双目垂泪,眼肿如桃,想必就是赵婆婆的外甥媳妇。

屋内的其他人,一个跟着一个往外蹿出来,一一排列在壮汉身后,好似参加合唱团的学生,按照固定的位置站在领唱的后头,等着他开口。

这些人也确实和风华正茂的大学生差不多年岁,但骨肉消瘦矮小,脸颊干瘪,显得眼睛很大,往外突出,精神萎靡,有气无力的,定然是唱不出一首好听的歌的。

其中有几位村妇年纪与壮汉一样三四十岁,应是孩子们的母亲,她们的眼角上是经年风霜刻上去的皱纹,眼神满含暮气,似不知明日在何方。

可最让人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他们怎么只剩这么点人了。

“我记得秀水村至少也有百来户,刚才在山脊上看房舍,也觉这人数大差不差,怎么现在只剩下三十人不到了?”胖婶男人轻声嘀咕。

还能是为什么,那壮汉早已说的明明白白。

饿死的饿死,跌落山崖的跌落山崖,其余种种与渔利口的村民所经历的也差不多。

人人心知肚明,断眉又怎会不知,此时他不敢再露出半点讥笑,往人身上挥过鞭子的手往后缩了缩,浑身森冷。

沈芜一路走来都异常冷静,不禁此时打了个寒颤,对那壮汉说:“你们是想今日就跟我们走,还是等明日收拾好行囊再自行来我们村?”

秀水村的人没想到她比他们还心急,还害怕夜长梦多,这么快就让他们一起走,又沉默下来,似在考虑。

雨声短暂地又混迹在这沉默中,像在数时间。

疯掉的酸秀才忽然哼唱起来:“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同悲万古尘啊!”

那壮汉惊得一哆嗦,没想到他会开口,只当他又说疯话,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孩子们和妇人们,幽微地叹息:“今日就走吧,我们没什么行囊。”

这让沈芜哽了一下,她也是一个没有行囊的人,若不是她穿了过来,傻姑也会是一个如他们中一样的人,或许是酸秀才,或许是赵婆婆,或许是那位自杀送给村民们吃的酸秀才的娘。

是啊,同悲万古尘。

“那就走吧。”

回程中,那壮汉一路背着赵婆婆,但大家都心力交瘁,又累又饿,走得比来时慢了许多。

与他们比,宋楼兰的脚步放得更慢,压在队尾注意每一个人的状况。

所以得以瞧见她惨淡的背影,一脚深一脚浅的,一双小黑脚浸没在泥污里,分不清彼此,连脚腕子上都糊满了泥点子,只有膝盖下的一小节,被黑泥点子衬得发白,似一团上好美玉,泛着盈盈水色。

他见她脚步越来越慢,总往草上走,就知道,她那双草鞋又滑了。

也不知为何,她不能像其他村妇一样,将草鞋丢了,赤脚行走,而是像个大小姐头一次踩软泥似的,又紧张又小心。

很快她就掉了队,变成了倒数第二个,宋楼兰一把扶住了她捏得死死的手,让她撑着点。

他虽然搀扶她,却靠得并不近,不过还是能瞧清那张隐没在斗笠下的小黑脸,她的眼眶和鼻尖泛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哭了,皮肤在雨夜下,略显苍白,眉头微蹙,唇角殷红得似不小心磕破了,看上去竟如一位楚楚可怜的落寞美人。

宋楼兰猛地眨了两下眼,将长睫上的水甩开,一定是被雨水溅到了眼睛,所以才让他看错了。

沈芜:“等会儿到家,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他果然是看错了,这村姑怎么可能是一位楚楚可怜的落寞美人,就算是美人,也是那种奸猾的狐狸精。

宋楼兰:“我为什么要借钱给你?”

沈芜:“将功赎过。”

宋楼兰气得松了手,任由她往一边滑去,沈芜本能地揪住他的肩膀,稳住,两人挨得近了些,又嫌弃似的分开保持距离。

宋楼兰:“手滑。”

沈芜一点没发脾气的意思,难得真心实意:“你不爱听也行,就当提前支付一下事成之后的谢款。”

“我要三千两。”

宋楼兰深吸一口气,脱口就要咆哮,不等他第一个音节发出,沈芜接着说:“你也不用急着一下全给我,可以分期。就每个月十两吧,大约两年半付清。”

一下子拿出三千两,他还真没有,她竟也体贴,给他分期,一个月十两,哈哈。

显然是早前就想好的。

说不定他在担心她滑到的时候,她就正在琢磨这个事呢!

宋楼兰气得想笑。

“不划算吗?”沈芜有点难过,“我还以为我的命至少值个三千两的。”

宋楼兰:“不用我当门神看村子了?”

沈芜:“这不是有大黄和断眉了吗?”

就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还找了替代他的人,虽然是他默许的,并且他也不想做门神,但是宋楼兰还是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

沈芜:“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但她抓他的手可没松,买卖不成仁义在,她不想滑到,他又挺仁义的。

宋楼兰:“后日十五,我先支付你十两。”

沈芜:“为什么是后日?”

宋楼兰:“中元节,这日子好记。”

“……”沈芜轻笑,“我可不想做你祖宗,今日更好记,就今日吧。”

“想做我祖宗,你命还不够硬。”宋楼兰淡淡怼回去,不给她继续反驳的机会,问,“今日为何好记?”

她命不命硬,她自己最清楚,不方便与外人多言,只道:“今日有朝霞,是最好的日子,所以好记。”

宋楼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他在村里这些天,一路体察民情,也一路在观察她。

沈芜身上有许多地方与佃户村姑的身份相悖,她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不想说,宋楼兰也遵照江湖规矩不多嘴问。

她聪慧,想作为,敢作为,并且在筹谋一些事情,他都看在眼中。

她总是给他一种出其不意的新鲜感,这很难得。

所以,他想给她一次机会。

一次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

沈芜才不管他现在在想什么,反正她的目的达成了,她在心中谋划如何套出陈小粥的账本,然后又想到大地主何东来的事,问道:“我在家中没见着赵婆婆采的茉莉花,是你收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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