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后,小夫郎破产了(30)

作者:默聚 阅读记录

邹然噩耗砸丢了齐玉所有理智,耳边沉稳的话如指路明灯。

季子漠厉目看着跪地痛哭的小厮,眉头皱如深山:“现在哭什么,你们在哪里遇到的水盗?桑农县靠水,谁人会不识水性?就算遇到水盗丢了货物跳下河,多少能活下几成人,为何就你自己回来的,其他人呢?”

“这一路水道商船应当不少,沿岸是各州府,都有驻军,我们船上带的也有善战之人,怎么都不至于撑不到驻军前去相救。”

耳边哭声渐止,抱着齐玉的人如大山,条理清晰的问着话。

“我,我爹娘皆擅,擅水性......”

阴云透过一丝光亮,绝望之人看到了希望,齐玉慌忙说着。

齐玉把季子漠的衣襟拽的更紧了些,朦胧赤红的眸子望向他,犹如望向救世神明。

他把季子漠的衣服当成救命稻草,季子漠后背上的衣服都在发紧,他微微弯腰,低声道:“先别急。”

齐玉:“我不急,不急。”

小厮止住大哭,抹着眼泪道:“老爷和夫人走的是阎王道。”

季子漠浑身一震,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又开始发软,忙又搂紧了些。

季子漠:“为何会走阎王道?”

阎王道,三不管之地,故而海上劫匪聚集地,别说经商之人,就是军营都要绕绕道。

小厮:“因,因舅老爷惹了皇怒被下了大狱,不知会落得何种地步,皇城风雨摇摆,老爷和夫人带着几位哥儿,小姐回桑农县,想替他们张罗婚事,要是有个万一,多少能保住几个。”

嫁入夫家,不受父家之责,几位少爷是保不下,哥儿,小姐的许是有些可能。

小厮继续道:“老爷夫人怕走别的道会受阻,只能走水路少些波澜,谁知行至凤凰府那处,知府阻挠拖着不让走,夫人一急,就改道走了阎王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连的打击莫说齐玉,就连季子漠都有些难以接受。

父母没了,靠山舅舅还倒了。

摇摇欲坠的泪终是撕破眼帘,雷霆而出,齐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推开季子漠,漂浮着脚步往外走:“准备船只,我要去阎王道。”

生见人,死见尸,他要去寻的。

头顶乌云密布,压的人无法喘息,齐玉衣衫单薄,孤身一人走在雪中,跌跌撞撞的往外而去。

两旁树木花草凋零,桃花树上唯有干枝。

胸口的衣襟被松开,褶皱处恢复原样,季子漠垂眸看着自己绣着翠竹的衣袍,轻叹口气。

事情还真是绝无仅有的糟糕。

司琴几人反应过来,都紧跟着齐玉而去,季子漠转身回了屋内,打开墙角的箱子。

连续开了三口箱子,才找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来。

拿着披风大步去追人,如他所料,齐玉被拦在了外院。

齐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尽数跪在雪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管家与齐秋声声落泪:“少爷,我等去,我们受齐家恩惠,哪怕把命丢在阎王道也是应当,少爷,你万万去不得。”

齐玉立在昏暗天地间,滚烫的泪水颗颗落下,嘴唇翕动难发一言。

他想说他要去瞧一瞧,就算是父母死了,他也要带着他们的尸骨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可嗓中似被泥浆填满,连虚弱之音都发不出。

“齐管家,准备船。”

肩头落上重物,他转头,泪水模糊视线,他看不清是谁。

冰如铁的手掌被人握住,被人牵扯着往前。

齐玉不知他是谁,不知他要带他去何处,茫然天地间,只有他来牵他,只有他领着他走。

无边水面上似是有道屏障,后退是清明,前进是浑沌,船只甲板上,季子漠拢着黑色大氅打了个喷嚏,对身侧道:“听你的,去吗?”

后面管家和齐秋满脸急色,季子漠冲两人微微摇头,示意莫说话。

丧父丧母割肉之痛,不让齐玉走这一趟,他怎会罢休。

在水上行了七八日,悲伤渐缓,现如今阎王道黑压压一片,犹如死神面世,他怎会带着一船熟悉之人去送死。

高挺的鼻尖有了凉意,季子漠抬头望天,细雨如冰针落下,刺到脸上生疼。

北风潮湿,吹湿衣衫,良久后,齐玉闭上眼,浓密的睫毛颤抖中,滚下苦涩的泪滴。

“转道回去吧!”他七八日未曾开口,清冷之声如粗沙,刺的人耳朵生疼。

掌舵的船夫掉着船头。

船上房间狭窄,季子漠倚靠在房门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呜咽,眼眸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他让齐管家准备船时,就知道了此刻的结局。

虽之接触过几日,凭良心说,齐父齐母对他实属是好,发生不幸,季子漠自是不想的。

但若说有多少难过,那倒也不至于。

死后不管身后事,活着的人总要想往后,齐家一摊子事如何办,不说齐玉适不适合做生意,只说他刚刚瞧了几日的账本,其他一窍不知,怕是有的烦。

季子漠就咸鱼混吃等死的心思,并不想插手齐家的事,更何况,齐玉也是防着他的。

另有齐玉和那个竹马,季子漠都不知是何种情况,被动的无从下手,不知软饭前路如何。

房中声音戛然而止,季子漠楞了下,犹豫后手指屈膝敲了敲门框:“齐玉?”

“齐玉?”

季子漠:???这傻子不会自己跳河往阎王道游了吧?

闪过这个想法,季子漠猛的推开门。

乌云密布的天,压的人无法喘息,窗户四开着,河水流动声入耳,似在奏着悲歌。

齐玉站在窗前,似石雕一动不动,季子漠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那么傻。

他走上前,寒湿似触手一般灵活,钻过衣服缝隙,死死贴在全身皮肤。

离得近来,才瞧见齐玉是何种模样,斜雨打湿他精致脸庞,分不清上面是泪是雨。

脸上红的犹如涂了上好的胭脂,季子漠呼吸一窒,忙按住他的肩头,急道:“齐玉,呼吸,呼吸。”

肩头被人摇晃,齐玉茫然的看向他,双眼懵懂如幼童,像是不懂呼吸为何物。

闷雷劈空,外面是齐管家的喊声,嘱咐着掌船的留神。

季子漠手掌卡住齐玉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

洁白的齿,嫣红的舌,冷风直往里灌,像是在迷雾中刮出一条路,齐玉迷茫的眼中有了些许焦点。

季子漠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宽慰,叹息一声,抬手在他硬挺挺的后背拍了拍。

有些伤,有些疼,唯有自己挺过去,再多安慰都无用。

闷雷一声一声响,好在始终未曾落下暴雨,整艘船提心吊胆的回到桑农县。

在船上飘了半月,下了船踩在实地,季子漠快要有些不习惯。

只是还未站稳,又听到不近不远处传来一声:“姑爷姑爷,不好了。”

季子漠快要哭了,齐父齐母船沉了,皇城的舅家落了狱,靠山摇摇欲坠的,倒不倒还不确定,现在事情还能更糟糕?

跑来的小厮是被季子漠留在桑农县的阿吉,似是见到爹娘一般的奔至季子漠身旁。

齐玉经过这一遭,犹如雪山结冰,更是冷寂,他提着衣摆下了船,立在季子漠身侧。

阿吉急忙道:“少爷姑爷,皇城传来消息,舅老爷一家被判了抄家流放塞北边城。”

齐玉脸色猛然发白,季子漠面上不显,心里却哀呼了声,他最怕的就是如此,靠山倒了,事情可就千难万难了。

“不止这个,二老爷带着个少爷来,说是老爷的儿子,回来继承家业,现在都搬了进去。”

季子漠:???啥?

季子漠发懵的转头:“咱爹还有个私生子?”

齐玉也有些发懵,随后冷声道:“没有。”

季子漠半信半疑:“真的?”

齐玉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季子漠:......

他真的要哭了,果然,人生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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