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倒计时45天(21)

作者:一棵水杉 阅读记录

这不是林渡舟。

我双手撑着他的腰身,将他隔开了一些距离,抬眸径直看入他的眼,用不容辩驳的语气,“你是谁?”

他的指尖掐住我的下颌,是我从未感受过的蛮力,将我推到围墙边缘,底下是遥远的地面,树梢在底下晃动。他笑起来,唇角的弧度浅淡而冰冷,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理所当然道:“我是林渡舟啊。”

“你不是他,”我一把攥住了他的围巾,冬日细碎的雪花落在他发丝上,我凑近了,细细打量他的双眼,再一次下了断语,“你不是他。”

眼前的人目光如尖锐的刀刃,一刀又一刀凌迟我的钝感。他的指尖将我的下颌捏得隐隐作痛,冷冽得毫无温度的神色像在深切地责备我的姗姗来迟。

“林渡舟和徐冉冉原本没有什么交流,怎么会知道徐阳阳不是她?”我丝毫不畏怯地与眼前野兽似的瞳孔四目相对,“你认识徐冉冉?是你说徐阳阳不该占据徐冉冉的身体,对不对?”

眼前的人眸色微动,像猛兽用尖利的獠牙咬住猎物的脖颈一般,他指尖下移,钳制着我的脖颈。

他言语沉稳,暗暗透着狠戾,“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和徐冉冉交流过,而徐冉冉本人并不知情,”我的手掌在他的围巾之上,隔着布料感受到了心脏沉重的跳动,“她有第三个人格,你们认识很久了,是吗?”

陌生的林渡舟垂眸审判着我的进攻,似乎觉得根本不值得布防,笑我荒唐似的,俯身凑近,附耳低声道:“不论怎样胡乱猜测,那是你的事。我只想提醒你,既然来了,就不要太紧张,享受这场游戏。”

尖锐的獠牙逼近,咬住了我的脖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和我的呼吸融在一处。

他唇角依旧微微上扬,不同于刚才的是,这一回的双眼也带着不以为意的轻笑,盛满月光的天台像是他的舞台,在这闲散的光晕之中,他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也拥有一个上位者的制服欲。

我是他獠牙之下微不足道的猎物,我自甘沉迷。

一直到节目录制现场亮起了明亮的灯光,我还沉浸在这个朦胧而真切的梦里。聚光灯投射在舞台上,翩翩游动的舞者合着音乐飞奔腾跃。

在一首乐曲的时间里,舞者短暂地拥有了舞台。我们将这一方狭窄的天地占据,每一寸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将我们簇拥称王。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但梦中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做到了。

“师哥,”庄临意坐在我身边,低声询问,“感冒好点儿了吗?”

“嗯,”我应了声,勉强回过神来,“好多了。”

“这叫什么好多了,说话都闷闷的,我就说不能光喝感冒灵,”庄临意拍拍我的后背,“待会儿要是没有抽到你表演,中午我陪你去挂个水吧?效果很好的,师哥,只需要一个小时,下午保准就有精神了。再拿出你精心准备的节目,保准艳压四座。”

“谁跟你说我没精神了?”我把他的手拨下去,“我好得很,注意力非常集中。”

庄临意大公无私地抽查,“刚刚那位舞者跳的是什么?”

“……”我沉默半晌,看着屏幕里谢幕的身影,评委席中几位业内赫赫有名的舞蹈家已经在点评,丝毫不吝啬夸奖的王女士赞不绝口,向来严苛对待后生的李先生鸡蛋里挑骨头,我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现场,把他的问题抛在脑后。

“是民族舞,师哥,”庄临意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直接上手覆在我的额头上,“完蛋了,真的烧傻了,如果第一期就淘汰,对师哥的名声很不好的。”

屏幕里出现两个紧挨着的人,素雅的演出服,温润的眉目,漂亮的脸。

是我叶清川本川,非常引人注目。

一秒之后我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把庄临意的手推下去。小庄不明所以,坐正了身体东张西望,总算看见了屏幕里的自己,傻呵呵地嘿嘿一笑。

屏幕里传来主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后台的选手们这是都看得扶额惊叹了,我们就请叶清川和庄临意两位选手说说对这个表演的一些看法吧。”

话筒递到我手里,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起以前考试的时候,遇到了不会的题目,老师让我们先把题目重复一遍,再说上一些宽泛且无伤大雅的话。

我迅速组织语言开口,“她的民族舞跳得出神入化,确实让人惊叹佩服,像一个萨满的女巫师,给人带来了非常新颖的冲击,是很完整的一个蒙古舞。”

我说罢,空气静默了几秒,庄临意在旁边悄声提醒,“师哥,她跳的是苗族舞。”

我他妈。

手里的话筒像是包公宣案问斩的亡命牌,我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匆忙想找补两句,主舞台上的慈眉善目的王女士先开了口,“小叶说得很对,她穿着萨满的服装,又融合了苗族舞的因素,我们能够感受到这样一种颠覆而融合的美感。难怪小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轻鸿舞团的首席舞者,看来在对舞蹈的洞察和理解上面,是有非常高的造诣的。”

一旁的庄临意听完这番话,顿时看我的眼神像看见了神明。

我一生好事做尽,街区的流浪猫狗都是我喂,过马路永远记挂慢悠悠的老奶奶,今天瞎猫撞上死耗子,完全是我应得的。

主持人在前面叽喳了一番,镜头扫过观众席,刹那之间,话语成了背景音。

林渡舟神色安宁,眉眼浸润着和煦春风一般的笑意,侧头静静地听着旁边人的耳语。

录个舞蹈节目,他这个心理医生来做什么?

“……师哥?”庄临意悄悄用手肘捅我的腰,话说得轻飘飘,“问你呢。”

“嗯?”我匆忙拿起话筒,屏幕上又是我那妆容完整却十分懵懂的脸,“您说。”

“去年我去了轻鸿舞团面试,是叶前辈把我刷下来了,”台上的选手满眼期待地问道,“我想问问前辈,我当时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呢?以我今天的表演,能获得一个去轻鸿舞团重新面试的机会吗?”

成天喂猫喂狗扶老奶奶过路的我什么时候欠下这样的恶债。

这话难答,我既不能抹黑自己的单位,也要为过去的选择负责,更不能打击她如此的勇气。

一想到林渡舟在主现场听我说话,我就觉得浑身发麻,好像我坐在电视机前看他的《心灵摆渡》,现在我们也隔着屏幕和电流的距离,他沉静、温柔,没有梦中危险的獠牙和磷光。

我思忖片刻,温声道:“轻鸿舞团向来只以实力作为唯一的选拔标准,去年你没有通过我们的考核,只能说明那时的实力不足以挤进竞争激烈的有限名额之中。而今年你能站在这个高手云集的舞台上,带来如此震撼人心的表演,赢得满堂彩的荣光,我相信其中跨越了几百个日夜的辛苦,当然也获得了令人欣喜的、显而易见的进步。对于如今的你而言,轻鸿舞团已经不再是一个终点,而仅仅是一个选择。”

庄临意又用那种看天降神仙的眼神看着我,恍惚间让我觉得我不散发出一点圣光,都是对他眼神的敷衍和轻慢。

舞台下的观众们在鼓掌,镜头扫过昏暗光线之中他们的脸庞。

林渡舟撑在扶手上,掌心托着下颌,笑得眉眼盈盈如水。

我移开视线,皱了下眉头。哪儿来的蛊人精。

主持人在一堆名牌中摸索,紧接着拿出了一个名牌,上面写着工整的楷体大字:叶清川。

观众席响起捧场的欢呼,镜头里的林渡舟笑意更深。

第19章 【38天】天台初雪。

别人选择的音乐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并因此而选择成为自己的节目名称,然而我所选择的音乐,有一个极其朴素且直白的名字——《提琴合奏》。

于是先前节目组让我给自己的舞蹈表演取一个优美动人的题目时,我沉吟片刻,说:“就叫《5号楼天台初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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