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13)

作者:风里话 阅读记录

裴湛这些日子,眼前不断想起梅氏丧仪上的事,加之如今卢氏主动提出退婚全他信义之名,尤觉欠之愈多。

思来想去,方生出这个念头。

“这倒也周全。”陆氏点了点头,“只是如今七姑娘已经进宫,这事你且同她母家说去,届时让他们往里递话就成。为着方便,礼便全免了。”

陆氏思量过,兀自颔首道,“如此惠利之事,卢氏不会拒绝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发红包哈,下章周四零点更。

第9章 赐封

◎封卢氏为长公主,封号永安。◎

诚如裴老夫人所料,辅国公府没有意见。

萧无忧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入宫的第七日。王蕴以四月天,恐她哮症突发为由,送来素日配好的救急药给她,另将药方呈给太医院继续配制。

温孤仪自然给面子,没有让六局从中间接传,而是直接恩准了王蕴同萧无忧见面。

王蕴遂将裴家的意思同萧无忧讲了,还给了她裴家认亲的礼。

之后同她说了另一桩事,乃上月里沁园落水之事。

二月二,龙抬头。

男儿起龙船,女儿制龙灯。

六局为讨天子欢心,探得今岁沁园中的一弯活水湖,将将化了冰,正是方便节庆的时候。

于是便将二月二的宴会,安排在了距离长安百里的邙山行宫沁园中。

世家子女皆有赴宴。

这郑家,作为五姓之一,自然在内。

郑盈素遂约了卢澜游湖,时值午后歇晌的时辰,园中除了巡逻的侍卫偶尔经过,并无他人。

世家女虽多有认识,但郑盈素同卢澜之间,算不上多亲密,除了偶尔高门间宴会打个照面,私下不曾有过接触。

但卢澜的性子,纵是心中不欲前往,又觉得人家盛情相邀,递了帖子来请,不去无甚礼貌。去了也不妨什么,便如约而至。

谁能想,妨了一条命。

而她不欲前往,除了耳闻郑四姑娘素来骄横霸道,原还有另一桩事。

在更早前,郑盈素同裴湛是有婚约的。

六年前,前邺嘉和二十四年,从河东而来年仅十六岁的少年郎,高中状元。且是前邺百年间头一位文武双状元。

金花乌纱帽,玉鞍红鬃马,从曲江宴游湖,到朱雀街游街。寒门骄子,一下成了长安高门无数贵女的春闺梦郎。

这年才至豆蔻年华的郑四姑娘便是其中之一,郑家亦是头一个奏到君前,请求赐婚的。

彼时国库空虚,大把的银子都搭给了温孤仪筹备战事,十中七八用以边地武器革新,囤积粮草;剩下两三成交给太子以做后续存储。

连着天子内帑都不甚丰厚。

嘉和帝早早盯上了郑氏的私库,当下自然便应了。

未曾想,不过半载,裴湛父亲去世,裴湛守孝三年,不得婚娶。这郑四姑娘初时不觉什么,后边便愈发没有耐性。直到裴湛三年守孝结束,又意外受伤濒临死亡,郑盈素遂立马取消了婚约。

如此,方有了后面卢澜和裴湛的亲事。

卢七姑娘当年亦是一见倾心,奈何慢了一步。如今并不觉冲喜之憾,只觉上苍怜她,意外之喜。

尤其是裴湛挺了过去,伤愈入???仕。

玉郎清贵,风姿迢迢。

前朝最后的传奇,新朝依旧风光的新贵。

郑盈素便再起心思,加之闻言裴湛有退婚之意,遂寻了机会在沁园湖畔,劝卢澜放手不成后,只当是她纠缠至此,不由怒意横生。

一把将人推入湖中。

郑四姑娘瞬间的惊吓后,眼见四下无人,竟也没有呼救,只匆忙离去。

却不想,被听雨轩三楼聊赖远眺的新帝看了个清楚。

卢澜是他亲自救的,郑盈素是他亲口下令关押的。

这厢王蕴论起此事,是为郑四姑娘说情来的。

原是郑盈素至今被关在沁园的陋室中,由禁军看管着。

若是将人交给了大理寺哪怕是刑部,纵是伤的是卢家女,于宣平侯府郑家而言也不是难事,总能将人捞出来。

按理,侯府对国公府,不该如此盛气凌人,论爵位上便是降了一等。但是这卢氏辅国公府近三代以来,便一直礼让郑氏宣平侯府。

论起缘故,得从辅国公主长子卢煜身上说起。

当年卢煜同郑家嫡幼女郑敏定了亲,奈何卢煜看上一外邦女子,两人私奔离去。郑敏不信年少竹马能做出这等行径,遂偷出家门寻人。结果一去便再未归家,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卢煜悔婚背诺在前,郑敏离家失踪在后。

为安抚郑氏,辅国公主亲自登门致歉,后又奏请皇兄隆华帝,将郑氏门楣从伯爵抬到了侯爵。

一个女儿一桩姻缘,换了阖族荣耀,郑氏便也再无多话。

只是卢氏百年世家,禀家风礼仪,之后便一直礼让郑氏。

这些祖上公开的秘闻,萧无忧自有耳闻。

但是,礼让归礼让,都至孙子辈了,先人的恩怨即便再深,总也该有个头,有个度。

这厢郑侯爷救女心切,多番御前求情,前日里温孤仪总算给了回应。

“陛下说了,郑四姑娘得罪的是你,如何处置皆由你说了算。”暖阁内,王氏瞧着卢澜脸色,顿了顿道,“是故昨个郑侯爷来府中拜访公爷。公爷的意思,左右姑娘大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现在到底入了宫,做了天家的人,便与你说一声。”

萧无忧目光落在掌中那串鲜红欲滴的珊瑚玉莲花手钏上,是上次裴湛给她的那串,如今制成手钏,作了裴夫人认她为义女的赠礼,重新到了她手上。

“红珊瑚极为珍稀,这颗颗圆润,竟连虫眼、白芯等细小瑕疵都没有的,当属孤品。裴夫人这礼太重了。”萧无忧伸出一截纤细皓腕,将手钏戴上,“好看吗,夫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黄银丝暗纹拽地长裙,三千青丝梳成一个齐整的灵蛇髻,却只配了一套缠金镂空的白玉簪,一双耳坠亦是简单的寸长米粒玉兰花。

整个就是卢七姑娘低调又寡淡的闺阁装扮。

如今腕上这一抹红色,是唯一的点缀。

王蕴鲜少同她坐地这般近过,亦不曾见过言笑如此爽利的卢七。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大半洒在她身上。

王蕴突然便觉得这个国公府的幺女一下明艳了几分,素裳朱串,又净又妍。

“好看。回礼已经备下送去,姑娘不必操心。”王蕴扫了一眼,回到方才的话题,“公爷让我同姑娘支会一声,明个便让郑侯爷回明了陛下,接回郑四姑娘,届时让她专门给你赔礼。”

萧无忧拨着手钏,疑惑道,“不是陛下说,交我处理吗?”

“是这话。”王蕴道,“所以公爷让我告知姑娘。”

萧无忧反应过来,不由气笑了。

这不是来问该如何处理,而是来告知如何处理的。

“容我想一想吧。”萧无忧捻着珠串。

王氏蹙了蹙眉,环顾四下不由压声道,“姑娘要想什么,你阿耶且为你想妥当了。”

“妥当?”萧无忧轻笑了声,“我不觉妥当。”

“那姑娘的意思,是要追究到底了?”王蕴摇头,“姑娘如今无恙,又进了宫,也算因祸得福。与其费神去纠结无关痛痒的往事,不若将心思多放些——”

她拉过萧无忧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一“天”字,方又道,“姑娘入宫七日,无名无号,据闻连天子面都未曾见过。”

“再退一步讲。”王蕴笑了笑,“姑娘出身辅国公府,自当知晓祖上不成文的规定,卢氏一贯礼让郑氏,弄僵了怕是祖宗面上不好看。”

萧无忧理正披帛,没接话。

“我这话,亦是公爷之话。姑娘且好好想想。”王氏轻叹一声,“时辰不早,我且出宫去了。郑家女一事,便到此为止了。”

王氏看始终不应声的人,合眼道,“希望,下次臣妾再有幸入宫,姑娘已是一宫主位。而不是居于这公主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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