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14)

作者:风里话 阅读记录

萧无忧抬眸,终于开口道,“劳夫人给公爷带句话,卢氏礼让郑氏,是祖上遗风。但先人旧怨已了,今朝子孙新仇却未报。”

“陛下予我的恩典,我会好好思量。”

王蕴原本已经松下的一口气,又重新提起,只定定看了对方半晌。

“夫人好走!”

“你——”王蕴压下怒意,福身离开。

暖树迎早莺,春泥护新燕。

长生殿前院杨柳依依,阳光倾泻。后院碧塘水暖,鸳鸯成双。

萧无忧推开窗,看周遭场景。

物是人非。

变的不只自己一个。

琅琊王家将王蕴当作女公子培养的,不该是这么个路数。

“姑娘!”宋嬷嬷捧了盏梨羹送来,语带哽咽,“公爷为了让您尽早得宠,竟是连害您的凶手都不过问了。”

方才暖阁中侍奉在侧的,就她和琳琅两个,自然将话听了个周全。

萧无忧接过梨羹,有些愣神。

卢家子,萧家卢姓的子孙,更不该如此。

“老奴说句僭越的,公爷这是贪心太甚。”嬷嬷道,“既望着您早日得宠,又要搏那宽仁容人的名声。却不想您活至今日,并非郑家女手下留情,乃是陛下救得及时。如此宽宥凶手,姨娘若泉下有知,不晓得会怎样心寒!”

萧无忧一时无话,纵是得人所救,卢七姑娘到底已是香消玉殒。因缘际会,自己占了她一副身子重活一遭,总得为她作回主。

只是眼下,王氏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她确实入宫七日都不曾见过温孤仪,且莫名被安排在这并非宫妃所居的寝殿。

不知温孤仪到底是何意思。

入宫前四日,他不曾来过也不曾召见过她。

第五日据守夜的宫人说,夜间他倒是来了,但在宫门前略站了站便走了。

昨个第六日,晨起内侍监来传,陛下过来用早膳。宫人手忙脚乱忙了一通,辰时末又传话不过来了。

萧无忧正愁时光蹉跎,只能被动接招应对,这厢王氏送来了现成的理由打破僵局。

于是,这日午膳后,她去了趟勤政殿,请求面圣。

十年时光流转,已是王朝更迭,君臣易位。

萧无忧殿前跪首,“臣女拜见陛下。”

温孤仪高坐龙椅,半晌道了声“免礼”。

“谢陛下。”萧无忧起身,直白道,“臣女从母家夫人处闻知,陛下许臣女处置郑氏女。不知可否现下就将她交给臣女?”

温孤仪的反应,比记忆中慢了许多。

萧无忧低眉等他回应,觉得时辰格外漫长。

很久之后,才听得一句,“你先回去。”

一下午没有旨意,日落月升又一夜。

直到翌日中午,内侍监来传话,道温孤仪恩准,三日后将郑氏女交由卢家七女。

内侍监不仅传了这话,还传了另一道旨意。

萧无忧跪接圣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旨意说,“封卢氏为长公主,封号永安,赐居朱雀街兴道坊公主府。”

作者有话说:

即将上榜,看到大家也都在问,就说一下哈,

温孤仪主剧情,裴湛主感情,两人戏份差不多。

女鹅后期可能还有男三男四各种蓝颜幕僚;但cp是裴,且he。

其他就不剧透了,个人觉得上面两男人的线都挺好看的。

第10章 孤军

◎那一点红,是唯一倚靠。(微修)◎

朱雀街兴道坊上的公主府建于嘉和十七年,历时两年半,完成了庭院假山、回廊水榭、殿宇亭台的建造。

嘉和十九年秋,萧无忧十四岁,温孤仪二十六岁,两人一道来过一回公主府。确切地说,是萧无忧拉他来的。

那会,帝后已经开始给她物色驸马。历了两场百花宴,忍了数年温孤仪对她的回避,萧无忧确定自己动了情。

府中各处细节还不曾完善,一应器物也不曾入府,施工未竣的林荫道上鹅卵石还不曾收拾妥当。

萧无忧拢在广袖中的手十指搅动,掩在胸膛中的心咚咚直跳。

秋风拂落枯黄的竹叶,从小公主眼前划过。

正打腹稿的人一惊,足下踩上鹅卵石,一个踉跄跌倒,幸得身畔人护得及时。

“伤着没有?”温孤仪俯身捏她足腕,抬眸看丈地处就有石凳,正欲将人抱起去那查视。却蓦然停下了揽腰的手。

“殿下能走???吗?”他低声问。

萧无忧幼时学走路学得特别慢,四五岁了还经常平地打滑,一跌便哭个不止。温孤仪喜静,受不住她惊天东西的声响。所以但凡她跌倒,便箭步去扶。光扶也没用,小公主格外会撒娇。

“揉一揉,疼!”

“你看一看啊,骨头断了!”

“哎呀,扭到筋啦……”

久而久之,不用她说,为省事,但凡跌了,即便没事他也按揉,能走也抱着,偶尔爬山还背她。

只是自回皇城,他便再未替她做过这些。甚至,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般近地接触了。

小公主居高临下看他,“走不了,断了。”

温孤仪站起身,“不闹了,天色不早,臣送殿下回宫吧。”

秋阳当空,正是午后日头微醺的时候。

天色早得很。

萧无忧犟在那处,梗脖子扭头。

温孤仪也不说话。

两人僵了片刻。

温孤仪败下阵来,唤了声“殿下”,萧无忧不应。

温孤仪又唤“七七”。

两字经风即散,但小公主还是听到了,只压住上扬的嘴角,转头看他,“孤有话同你说。”

她伸出手。

男人蹙了蹙眉。

“真扭到了,不骗你。”

温孤仪四下扫过,园中无人,上去抱起她安置在石凳,“臣看看。”他半蹲在地脱她的足靴。

“正房三间,其中婚房一间,夫妻独居各一间。婚房居东,按规矩不能动,剩下南屋和中屋,你先选。”

天家公主告白的方式干脆直接,让人猝不及防。

温孤仪才脱下短靴,一手握着足背,一手还握着靴子。

话入耳,他也没抬头,只是将靴子重新穿回去。

“哎,你倒是给我捏捏。”萧无忧挣脱靴子,一用力脚咯在石子道上,蹭破一缕皮。

眼见雪白足跟泛起红痕,温孤仪本能地握上去,握了又觉得应该放下。到底没松开,他避过萧无忧,“臣去传太医。”

“太医哪有你医术……”萧无忧回神,“你还没选,要哪一间?”

“殿下说笑了,此处是您的府邸,这话该问驸马。”

“孤不是在问吗?”萧无忧被他握在掌心的玉足脚趾卷起,慢慢搁在他膝上,见他没动,方凑身道,“师父,七七喜欢你。”

温孤仪看她一眼,垂下眼睑没有应声。

“温孤仪,孤要你尚公主。”萧无忧顿了顿,“你愿意吗?”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温孤仪回应她。

“这是什么话,你觉得孤以权迫你?”

“不是如此吗?”

“当然不是,孤喜欢你,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那便是从私情论?”温孤仪笑了笑,“如此,臣不愿意。”

“为何?”

“因为臣,不喜欢。”

温孤仪不喜欢萧无忧。

他原是回得如此清楚明白。

秋风散,春日现。

萧无忧坐在公主府的回廊上,环顾这座前生未曾来得及入住的府邸,不想重活一遭,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入住。

温孤仪封她做长公主,两人成了兄妹。

可是,何须受他赐封,她本就是公主。

这处,本就是她的府邸。

萧无忧抓在手中的鱼食被捻的愈发细碎,须臾松手,似指间沙流散。

她深吸了口气,嘴角噙笑往湖中撒了一把鱼食,目光落在手腕间那串红珊瑚莲花手钏上。

新朝立足才三年,那把龙椅温孤仪不见得能坐的多稳,他手上所有,不过是十年里培植起来的兵甲和昔年门客。至于兵甲,当还有部分乃萧邺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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