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31)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恭送、送父亲。”

文载阁的门扉闭合,纪沉关仍伏拜在地。

岁年与他保持半臂的距离,不肯轻易靠近对方。

……想必方才自己的怀疑定也是惹恼了对方。

岁年承认,假如刚刚纪沉关真的捡起匕首,它会与他动手,那便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挠爪子,而是见血的妖法。

当然,纪沉关若真的要用杀自己换取什么,乌云盖雪打心眼里也不会怨他,毕竟物竞天择,再好的情谊也不能考验,这是岁年多年来流浪的经验。

纪沉关起身,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却冷肃,投向门前。

半晌后,他才似松了口气,看向尤有忌惮的岁年。

识海里响起他的传音:好了,年年,不要怕,老东西真的已走了。

岁年默默稍许,判断了会儿他的神情,这才迈出前爪走向他身边,却不给纪沉关摸,而是贴在他衣边,把自己扭成一道灵活的毛绒黑条。

它绕到纪沉关身后,尾巴扇打它的尾椎,问道:你都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纪沉关反手去勾它的尾尖——怪你哈我?

他在岁年的识海里轻笑了声:那我也太不是合格小弟了,把老大带入险境,还怪你想保命,我虽自私自利,但这也太过头了。

岁年从侧后方跳到他盘坐成的腿窝里,抬头与他对视。

少年人眼底明朗,坦然相视。

乌云盖雪道:你早料到有今日?

或许吧。纪沉关颔首:所以你不怪我,那才是猫咪大人的大度。

喵嗯嗯……你说的挺有道理,岁年认同地点头。

纪沉关从它的背一路顺抚下去,道:但是年年,我如今尚难以独自与天渺宗抗衡,我来这里,是要找到娘亲当年留下的小半卷图纸,也要借这个宗门的力量。

来日世人若说我忘恩负义——

谁敢!岁年前爪用力拍向纪沉关的膝盖,像是拍案而起。乌云盖雪怒道:是他生而不养,老东西还害了你娘,你大胆去干,待我成了大妖,把那些嘴碎的都打趴!

纪沉关见它挥舞自己的小肉垫说什么要打趴一片人,忍不住要去捏它的爪子,却被那爪子轻轻刮了一道。纪沉关想起书上说这个种族多薄情寡义,远无忠实可言,却不知是想要的太多。

他心知自己以后要算很多账,要排许多棋。

可他不想让猫咪入这黑白方寸局中,岁年能陪伴自己已是足够。

或许彼此之间不需要交换信任,他不会对他的小猫失望,只是希望它快活,即使前方风起云涌,后方乌云盖雪也在过安稳的生活。

于是纪沉关对岁年说:以后种种我也不能事事预料,年年一切要以保全自己为先,记得这点就行了。

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岁年作势要咬,纪沉关把岁年抱起来的同时,突然毫无预兆地低头亲了亲它的鼻子。

猫咪的眼睛变得滴溜圆,耳朵颤了颤

——喵啊啊!你亲我干嘛!!

纪沉关的胸腔里传来震动,心情大好。

可当他走到门边,伸手去推那雕花木门时,却是变了脸色。

紧闭的门上被下了术,灵息强大,难以突破。

他们这是被关在了文载阁中。

老东西这是要干什么?岁年望向同样闭死的窗,仰脖子问纪沉关。

纪沉关的脸色变得愈发白,似乎有极为可怖的回忆在攥住了他,以至于他抱住岁年的手臂都变得更加收紧。

他苦笑一声,道:我那点意思老东西如何听不出来,他到底还是要罚儿子耍滑,犯了他当爹的威严,是要我重温旧梦呢。

岁年没听明白,纪沉关却去捡了那被他踢到门槛下的匕首,左右看了看。

这文载阁中清清静静,铺的地砖白得透亮,墙刷的像是个冰洞,除了老木桌、挂画清供、几柜书外并无他物。

岁年看不出这地方平日有何用处,毕竟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纪沉关解答了他的费解,道:这几间屋子都设在学堂边上,不听管教或犯了错的学生都会罚到这里抄书自省,统共有十来间,但主要用的也就是这头几间。

边说,纪沉关边找了个墙角坐下。

岁年发现他话变多了,托住他的手指却在慢慢变冷。

乌云盖雪挪了挪,让毛更好盖满纪沉关的手掌,他问道:你是不是累了啊,但坐这干嘛,像个大耗子。

当年也是这样的布置,但没这里这间大……纪沉关答非所问,又指向四足老木桌道:我小时候可是躲在那儿,四面八方都可能被吓,叫人也叫不到,后来发现还不如墙角来得安心。

金黄色的黄昏慢慢从窗间沉落,没有蜡烛的文载阁向更深的黑暗跌去。

岁年最不怕黑,它喜欢黑暗,便用头拱拱浑身发冷的纪沉关,道:怕什么,本大爷在这——喵了个草!

猫叫尖利,乌云盖雪险些弹射起飞。

喵啊喵啊!你快看!

那房梁上挂的是什么东西?!

岁年猛拍纪沉关的肚子,但纪沉关却没有抬头,而是用双臂将岁年拢住,他对他传音道:别看,不看不动,就不会找过来,这是术灵。

术灵的形状会依照它们生前的灵体而扭曲变化,纪沉关的余光扫到自房梁上倒吊下来的术灵的影形,像是柳木灵的原身。

草木灵或许会温顺一点吧……可高大的术灵径直向他们走来,而非幼年时的徘徊逡巡。纪沉关暗自道:是我天真了,怎么可能温顺,这可是纪璒的手段。

岁年。纪沉关传音:这东西会针对你。

乌云盖雪稍点便透,纪璒刚认回他二儿子,怎舍得真的痛下杀手,倒是自己极有可能会成为老东西立威的冤死鬼。它连教训纪沉关的说辞都给老东西想好了:不够强,自然什么也保不住。

有此共识,岁年便决定不再与纪沉关待一起。

他都怕得冷汗涔涔了,就让他在墙角先待便罢!

下定决心后,岁年便要蹬腿往外跳,谁知纪沉关反倒把他往怀里埋,道:“不行,你耗、耗耗不过它。”

岁年的修为如何比得过术灵,即使猫咪是夜行动物,体力却终归有限。而术灵的活动力来自于施术者的修为,纪璒是何等厉害,为今之计便是自己先给年年打掩护。

可当纪沉关站起与那巨大的黑影对峙,他方切实体会到自己没用的胆怯和恐惧……当年也是这样的一间白砖如镜的房,五岁的他被纪恪几人关在里面。

纪恪将其母亲的术灵放了进来,那是死在群狼口下生灵怨气所化的术灵。

——救命!救救我!有没有人?!

幼年的他曾用尽全力拍门,并不知门外的噤声符早已隔绝了他喊叫被察觉的可能。

神思回归,纪沉关跑开几步,避过柳灵抽打过来的藤鞭。

那鞭子破空时的锐响中,却传来稚嫩的呼救。

那声音在大哭大叫,当纪沉关跃上木桌借力时,桌下仿佛正躲着胆战心惊用双手捂住口鼻,不敢惊动正绕桌而觅的术灵的幼时自己。

从开始学说话起,纪沉关便比其他同龄孩子进度要快,他有很强的交谈欲望,却并不被允许在宗内四处走动谈天,出现在身边的人又实在少之又少。

可那有什么关系,他连听不懂人言的灵兽也能聊上半天。

奈何后来灵兽们也不再过来。那时的纪沉关还不知晓,离开了母亲的他,即使安分守己,在天渺宗里也是无比的招人厌烦,仿佛他承接了那女子卑微的出身和惊人的阵术才华,是根格格不入的钉,刺在太多人眼中。

他在被术灵扑倒时,仍在拼命挣扎,仍在尝试与之交流。

穷尽彼时所学的全部词眼,祈求它们放过自己。

直到术灵开始啃食他的双腿,他也就只能叫出“娘亲”这两个字了。

而当他从那间白砖小室出来,便很难再完整连贯地说出一个句子。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