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287)

作者:舍自不甘心 阅读记录

而温太主方才表露在外的怒火霎时间熄的一干二净,有意无意地开始与晋王说起近日内外的改革传言:“我七十好几的人了,自然不会和十七岁的孩子计较。倒是你们,一旦改去租庸调与均田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这两样本就是艰难维持至今的,是太祖、太宗的遗泽,轻易动不得。”

这事任谁也能说道一二,晋王这些日子耳边听的起茧子,再好的耐心也磨没了:“很多事情都是自古未有而后来生出的,就连我——人都是这样。阿娘,你不生我,就不会知道我远比你当初所想要的走得更远。杨氏有野心,不说他眼高手低的手段,便是退一万步来说,他成事了,你至多不过是一个皇后。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后手中权柄能大过当下的我?太上皇是第一个当皇帝的女人,她并不逊色任何男皇帝。太祖太宗的女儿留下名字的十不足一,手中的食实封不过是我的一个零头,甚至比不过你。阿娘,你若是太祖太宗的姊妹,可轮不到你今日这般对前朝政务指指点点。”

温太主憋气:“你们再如何了不得,这天下还不是太祖太宗打下来的?”

“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阿娘,太祖太宗也是肉体凡胎,从女人腹中托生成人。再了不得还不是女人生下的?”晋王说着自己也笑了,叫侍男给温太主送一碗败火茶,“我能放下教坊司的事坐在这,也是因为你是我阿娘,生我一场。好了,阿娘莫生气了,我看那杨氏乖顺,侍候阿娘有功劳,我提拔他的姊妹去亲卫如何?”

温太主气笑了:“这点事也值得劳动你堂堂晋王?”

“当然值得。”晋王意味深长道,“世上人大多活不到百岁,也记不住万年故事,从来是看重眼前利益。府兵改制近在眼前,哪里是好去处,我自然是最清楚的。阿娘,南诏国这两年不安分,岭南要起战事,国库里银钱不丰,你可别为蝇头小利栽了大跟头。”

第252章

晋王送温太主到门口, 回身之际,见到转角走出的姬无拂,展眉笑道:“四娘果然还没离开。”

乘着姬无拂来的马车还在一旁停着, 姬无拂也不想纵马长街引发御史抨击, 自是还在晋王宅中。她瞥一眼走远的温太主车驾,说:“我是想不明白的, 怎么会有人一辈子都浑浑噩噩, 老来仍旧不知所云。”

有时候, 人不得不感慨命运的无常。

“大抵是运道好吧, 先丧夫再丧父,阿娘、姊妹、女儿俱在, 总归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的。这么些年了, 她虽然没有养我, 但大母贤太妃养我还算尽心尽力,就这样过吧。”晋王目光望远,她也是老人了, 早就没了当年和温太主置气的心力。

姬无拂留下来不是为了继续说温太主的事,她是为姬祈才专门多留一会儿:“叔母,母子缘分天定, 祈阿姊处你还是要多多费心。祈阿姊早年为亲父所弃,便是报复了, 心中也要伤心的。无论她生得女男,不为人力所更改。母亲生子已是艰难之至,何必再以小儿性别为难。”

姬家宗王数十,宗子上百, 无论如何是缺不了女儿的。即便有朝一日姬家再无人肯生,只要这天下还在一日, 就不会缺人姓姬。姬祈因生来是女人而受了父辈的委屈,或许会想要一个女儿加以补偿,但这份心思影响到她孕期的身体就很不好了。

晋王听出姬无拂话中意,反问:“在你看来,我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姬无拂瞪大眼和晋王对视,企图窥探对方内心,良久才道:“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不,我就是。”晋王双手背在身后,眉毛轻挑,脸上笑意不绝:“我乳母前日里添了一个孙子,这是她第三个女孙了,依我看此地风水旺女,阿祈所生不会为男。”

这意思是,如果姬祈生男,晋王要用乳母的女孙替代吧。

姬无拂呆了呆,想起远在回鹘的姬难和早亡的大公子,又觉得这何尝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处理方式。能做晋王乳母的人,应该是和孟予一样受家中牵连没入宫中的贵族女子,在儿孙的教导上也会上心,孩子基本上也不会有先天的病痛。

至于乳母及其女儿的意见,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个看不开的会往外丢呢?

“祈阿姊知道吗?”无论如何,姬无拂都认为事关孩子母亲的意愿是最要紧的。

湛蓝的天空受限于四方高墙,凡人只能得见一角,但这已经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景致了。晋王抬头望天:“我在江南时曾想养一对鸿鹄,属官与我说,后宅的湖太阔,鸿鹄是会飞走的。要么把湖填小让鸿鹄无处借力,要么裁去鸿鹄半幅羽翼。四娘觉得哪个更好?”

姬无拂垂眸答:“不养比较好。”

“我问了阿祈,她也这样觉得。”晋王鬓边添白,“养鸿鹄,是要心疼的,明知它能翱翔九天却困于一地,免不了心疼。可心底又知道,把它放出去,八成是回不来的。更何况凡人不如鸿鹄生有双翼,更未必有鸿鹄之志。”

姬无拂没有孩子,不能完全体悟晋王的复杂心思:“人与飞禽走兽不能相较,禽兽只为吃食繁衍奔波,而人世复杂。”

或许是今天见了温太主,心下感怀的缘故,晋王与姪儿说起养儿心事:“阿难小时候我也是费心教养过的。但是这世道就是这样,小孩也有天生的秉性,少有几个男儿能如淑太主之子王璆生来能知母亲心意,阿难不是这样的好孩子我也不强求,但他偏偏又不够机敏,如今远嫁回鹘,偶尔我也会想他。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当年如果把他圈在后宅养大,而不是随他去和人交际,说不定他能养个和顺的性子,也能长久地陪伴在我身边。”

告辞离开晋王宅后,姬无拂想了很久。

姬祈若真生了男儿,换了别家女儿来教养,那亲生的男儿是送到别处,还是养在一起。心中难道不会有偏颇吗?如果来日再把养儿与亲男凑在一起,似乎听着与寻常人家的入赘嫁娶别无差异啊。

不过,这不是姬无拂该操心的问题,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以后就知道了。她能做的只有把晋王的想法传达给皇帝,看看皇帝的意思。如果皇帝同意,那么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皇帝听完,皱眉道:“一个未出世的小儿而已,等她长大成人还要二十年,谁知来日如何?二十年前和亲是为朝局平稳,二十年后你都该四十岁了,难道你们姊妹这般无用,四十年也不能令大周形势有所变更?阿祈胡思乱想也就罢了,晋王也是太闲了,多大的人了还逗你玩。寺院改为课户一事叫她上道奏疏,拿个章程出来。”最后一句是对冬婳说的。

冬婳应答,转头出门点了内官去晋王宅说明皇帝口谕。

平白挨了一顿批,姬无拂怨气很大地告辞出宫,临走前冬婳小声提醒:“四娘,晋王乳母是华阴县主,其子为门下侍郎,长孙弘文馆就读,从前与四娘是同窗。华阴县主本就是宗室偏支出身,虽然远了些,也是姬家后嗣。”

也就是说,人华阴县主的孙子本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过继给晋王当孙子。从头到尾都只是她想得太多。

“……这样啊。”姬无拂合掌向冬婳求情,小声道:“冬内相帮帮我,别让今天的事儿传出去,可太丢人了。”

冬婳失笑:“当时殿内唯有三人,圣上、四娘与我,只要四娘不说,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的。”

姬无拂扒着门,鬼鬼祟祟地探头打量徽猷殿内,问:“起居舍人今天没有跟着么?可别被他记下了不该记的,这可是要传到千年后的。”冬婳再三保证后,姬无拂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晋王与府中幕僚为此忙了三日。僧人慧凡的绞刑通知和寺院从免课户改为课户的诏令先后颁布,要求各地州县严查寺院人口与田地,地租与百姓同等,四十税一。事后,皇帝令晋王协理礼部事宜。而姬无拂也从孟予口中得知了书画斋的所在地,以及背后的人——宋王姬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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