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余味阑珊(66)

再而引我们去客厅,这一整栋楼未见一台电视机,装饰与家具令我有片刻眩晕,仿佛回到半新不旧的民国时期,她打开留声机与我们听完一段《玉簪记》,“长清短清,那管甚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磬儿在枕上听。柏子座中焚,梅花帐绝尘。”字字婉转,曲曲动情。

“又犯老毛病,我原本不该拉年轻人分享已入土的事物。”

秦暮川推说不,难得有此机会。

祖父夏洪元亦喜欢这些古曲,夏家上下他独宠夏青青一人,我曾为彩衣娱亲,正经拜师学唱过,如今只记得《牡丹亭》,挽一个指花便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姜方玲安惊喜道:“原来遇上知音,何处拜的师?我这是不识泰山了。”

“北庄于先生。”

“呀,小于的《桃花扇》倒是唱的不错。”

我便与她一人一句唱下去,离开是暮色四合,喉咙嘶哑,秦暮川拉我去糖水店加餐,点一盅冰糖炖雪梨。

笑看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又赘言,“但你唱曲时娇媚神态非言语可形容,我受着伤,居然也会心如火焚。”

阑珊忆梦

我便与她一人一句唱下去,离开是暮色四合,喉咙嘶哑,秦暮川拉我去糖水店加餐,点一盅冰糖炖雪梨……

笑看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又赘言,“但你唱曲时娇媚神态非言语可形容,我受着伤,居然也会心如火焚。”

一路辗转,似乎又退回最初暧昧萌发时,他随心所欲,我谨小慎微,说到底是两性差异,我要拉起横幅去中心广场示威抗议,提醒大家男女间从未平等过。

吃饱喝足,战斗力飙升,“三十几岁老大叔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未成年小女生,你还要不要脸?”

他摸一摸面颊,忽然闪现着质朴的可爱,傻傻问,“真的老了?”

我继续嘲笑,半点面子不留,“你认为呢?还是十七岁朝气蓬勃小小少年?早已经是行将就木半截入土的人了。”

他转而说:“我曾听人说,二十七岁出嫁的女人,心中爱的仍是十七岁那年牵手的少年。我不会离开,你的十七岁。”

我笑:“你听谁说?如此这般少女情怀。”

秦暮川的脸色一瞬间似烛火扑灭,阴翳沉郁,片刻之后是自嘲的笑,些许凄凉些许迷惘,“是我的青青告知我。来自《十七年的等待》顾安安。说出来惹你笑,我在读她留下的书,或者说我在追寻她留下的印迹。”

“有意义吗?”

秦暮川答:“你觉得没有?”

我便不再说话,双双好似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糖水店枯坐到打烊。

“我不能忘了她,不可以容忍自己忘记她。”轻轻如一簇烟花,悄悄盛放在耳边。“如果连我也记不清楚,她一定又要躲起来哭。”

我悄悄捂住心脏,问自己,为何人总爱在相同地方犯错,即使清零重来,依然要重复相同命运。

“不如谈谈你的伤,是谁不要命敢对川哥开枪?”

他牵住我的手离开糖水店,午夜十二点,这一座城依然灯火辉煌霓虹阑珊,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孙茂,也许是被现实逼疯,不顾一切来找我拼命。现在大概已沉入海底喂鱼,这些事情都交给底下的人来做,具体怎样我并不清楚。”

得他装扮成温柔情人相伴左右,我险些忘记身边是谁,孙茂的死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也许应当说,人命与他而言,真如蝼蚁一般轻贱。

我挣脱他的手,伴随一种想要义正言辞高声指责却找不到道德立足点的无力。

秦暮川挑眉:“怎么?突然间正义感爆发,嫌弃我是杀人犯黑社会?”

他依然如故,对他伟大又特殊的事业最最敏感,我转过脸瞪回去,“不然呢?你以为你卖电器小商品?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你卖的是毒品和军火,每一样都是杀人利器,满手血腥,却住洋楼开豪车,睡的是蚕丝贡缎,上的是大明星小嫩模,有人怀揣梦想勤勤恳恳一生,却半米容身地都没有。你难道还要我鼓掌喝彩,称赞你功德无量,销售长红?”

秦暮川靠左在车位上,远远望着车窗外擦身而去的斑驳光影,终是动了怒,开始向我灌输他的普世思想,“你这么说,似乎全天下罪大恶极的就是我,不杀不足以平愤?可是这些东西,我不卖,照样有人卖,卖得更肆无忌惮,更泯灭良知。你不是没见过夏凝霜的样子,那些吸毒鬼没有脑子的,就是一条条会说话的狗,你不卖,他还要跪下来给你磕头,求求你给卖他一克。我买毒品给他们是救他们,不然几个人受得了那种苦?自杀自残数字惊人。再而,有钱难道是罪过?我一样花大把钱做善事,为火箭一样往上窜的GDP做贡献。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回去十七岁,为一块面包打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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