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余味阑珊(69)

再见面已过月余,世间事有时千万年如一,有时却瞬息间万变。谁能捕捉你转身时留恋的眼神?

我依然参不透眼前世界,光怪陆离,烽火摇曳。

再过不久,兴许是三五日,亦可能是一周半月,因为太过清闲,对时间的概念模糊不清。姜方玲安的邀请如期而至,夏末微醺,杨柳碎影,黄昏凉风习习好似初秋光景,应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倒是缺了郎情妾意,只有一老一少坐在年过百旬的旧式戏楼里,请得五十五岁于先生浓妆艳抹折断了腰肢来唱一出柔媚且壮烈的《桃花扇》。

这流水溪堪羡,落红英千千片。抹云烟,绿树浓,青峰远。仍是春风旧境不曾变,没个人儿将咱系恋。是一座空桃源,趁着未斜阳将棹转。

热心肠早把冰雪咽,活冤业现摆着麒麟楦。俺且抱着扇上桃花闲过遣。

竹几上余着半盏茶,袅袅残香,倒映着台上芙蓉面桃花香的美人浅笑妖娆,却又令你想起一句现代诗来,最是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身边人穿一身半新不旧的亚麻质地七分袖短旗袍,凤仙领,半圆襟,连着栩栩如生蝴蝶扣,一系泼墨山水图,由指尖侍女小团扇陪衬,周身缠绕着娉婷悠远的古曲,仿佛氤氲在百年前的山山水水之中,隔着薄薄一团雾,隐隐婉约,看不真切。

听得她轻摇小扇,低吟道:“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应红妆。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谁来叹兴亡!”

就此停下,啜一口渐渐冷却的太平猴魁,我脑中不甚清醒,总觉得遇上千年古画里走出的女鬼,懒洋洋何处都使不上劲,只得陪她附庸风雅,接下去,“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欲断肠。点点碧血洒白扇, 芳心一片徒悲壮。空留桃花香。”

她轻轻叹一句,侧耳听戏。我却是浑浑噩噩,调动全身文艺细胞,费尽心机装十三,累得浑身虚汗,睡意不止。

片刻又听她说:“与青青,我倒真觉得相见恨晚了。”

我却在想,这于先生老当力壮老骥伏枥老有所依,怎能唱满场,一个劲不消停,能不能让我喘口气,满眼的民国穿越戏码,纵使我天赋异禀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阑珊忆梦

正当我开始怀疑自己已化作一缕尘烟之时,这位老式太太终于开口,自然是先饮茶,端一端架子,酝酿些许才说:“我已修改遗嘱,将平生所得财产全部赠予我的外孙女——袁野青青。”语毕望住我,平静木然石头一般的我,慈祥宽和地笑,“阿乐痛恨我多年,怕是不愿意接受我一分一厘。她自小就是这样固执,当年要嫁给穷得要做服务生,为人端茶送水的袁志碧,我与焕之捧在手心上宠了一辈子的心肝宝贝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焕之大约是姜夔的字,我脑子又往偏门走,在思量着该为自己起一个什么样优雅老派的字。而姜太太显然不需要我cha嘴提问,她唯一的欲&望即是倾诉,我默默无语已是最默契配合。

“你不明白,一个女人最傻就是去提拔男人,自你费尽心机耗完青春小心翼翼将他推上高位,他却不领情,转过脸来,恨你是黄脸婆绊脚石,记录他所有灰暗岁月,恨不得你不存在才好,令他得空去提携二十岁懵懂无知的清纯少女。哼——我只是怕她往后受伤,长痛不如短痛,要快刀斩乱麻。谁知袁志碧命大……”

这点我千万分赞同,但是否数十年来大家长们的手段从未翻新过,来来去去简单招数,太容易猜,亦太容易恨。

“从此她发誓要与父母决裂,我那时料定不过四五年,阿乐受不得清贫岁月,必然怀念起一掷千金纸醉金迷潇洒少年时,谁知她一撑到现在。我不知该欣慰还是伤怀。尔后鼎世破产,姜家三代家业毁于一旦。焕之那时身体已非常不好,担心我受苦,想尽办法留足家财保我后世衣食无忧。阿乐因此更恨我,认为是我贪婪,害得鼎世最后无钱可投,却仍抱着十亿要带进棺材。但……时至今日,谁又能去假设过往?她恨我,也是对的。”

我劝说:“您不要往心里去,母亲其实很想念您。”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似有微小颤抖,显然已很难握的紧物件,“如今我所有房产股票珠宝等等市值已超过三十亿。你想想今后怎样处置。外婆十万分地喜欢你,但可惜,相聚时日无多,也许今夜入睡就再也睁不开眼。人生最凄凉不过如此,万贯家财无人稀罕。一生荣光又如何?最终依旧孑然一身归寂尘土。连女儿也不能得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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