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133)

“赛前掉包穆崇那把匕首,在演武会上借机除掉杨定那厮,在皇上看来可不就是罪?!”

慕容永低头就茶轻啜一口,忽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我从不曾做过,也不惧任何人来查!”

这话大出所有人意料——虽然没人明着说出口,但便是他们自己人中也有不少私心认为真是慕容永想借刀杀人除掉杨定,毕竟他一贯深忌外族将军领兵掌权——而且这些时日也只有他这堂堂一品上将,能不用令牌不请君命,自由出入于宫禁以及兵营中的任何一处甚至去掉包淬毒。这要是皇帝真要较真定罪,慕容永纵然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何况他还准备三缄其口,不是更显有私?!

“叔明,难道明日大朝之期,你就打算真地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无须做。”慕容永垂下眼睑,平静地将茶盏放至桌上:“这事儿,是有人暗中搞鬼,借题发挥,要的就是浑水摸鱼。”

“由我坐镇三军,这水,便浑不了!”

诸人见他这般成竹在胸,也只得罢了,唯有几个从阿房起兵始就跟着的老人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就算是真的有人背后操纵借题发挥,又焉知不是授命于人?就像当年对付韩延段随一样,要的就是把柄借口。帝王心术从来深不可测,真要忌你,他自然能雷霆万钧干脆利落地下手——而半点不留情。

一时众人散去,慕容永疲倦地靠向椅被,不知方才何人出去时忘了带门,数片残雪被风卷着自门缝中刮进,落在他是手背上,随即一点一点地消融。春寒料峭,他拥锦怀裘自不该觉得寒冷,但就这么几片细而又细的雪花,竟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一年之前,亦是残冬未尽之时,他们一连数败,内忧外患,困缩在阿房城中不知何去何从,今日境遇比之有如天上地下,然而那个时候,他却从未觉得如此恶寒。

任臻到底会如何处置?故纸堆中无数宫门喋血之事如浮光掠影一一闪过,他心里空荡荡又沉甸甸的,其实,亦是一无所知空余茫然。

第44章

次日便是上元节后的第一次大朝,慕容冲复国以来,朝中上卿多是旧燕王室贵族,故而诸事也皆循旧燕规章:三日寝宫金华殿小朝,十五日正殿宣室殿大朝,至于未央宫主殿未央殿则除了举行登基元旦等大典之外,从不擅开。大朝之日,文武百官皆要列席奏闻表章,总结各部政务,算是这一月以来的头桩大事。明眼人皆知近来京中暗涛汹涌,前日小朝慕容冲便托词抱恙免了——这可是开国以来的头一回儿,故而此次朝会更显与众不同。辰时不到满朝臣工便挤挤挨挨地站了一地儿,却互无交通,默然静候,整座金华殿黑压压沉甸甸地凝聚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直到内廷属官高声喊出一句:“皇上驾到!”众人才如风吹麦浪一般层层地挨次跪下,山呼万岁。

任臻高居殿上龙座,俯视着俯首称臣的老老少少——他一贯不喜在宣室殿这般声势浩大地举行大朝,远不如在他那小小的凤凰殿里自在;还有一个原因,君君臣臣,总是隔地太远,远到看不清诸人的神情变化,也猜不中诸人的各怀鬼胎。

他这厢反常地一沉默,却引地底下不少人疑惧交加。慕容恒暗中向后瞟了自己儿子一眼,慕容钟也正以一种‘果然如此’的眼神看向他,他暗暗地吞了口口水,只得将目光转向同排的慕容永,心中亦颇担心若慕容冲当真发难,己方毫无防备当真就要被一锅端了。

慕容永则不斜视地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异色。

任臻左左右右环顾全场良久,才懒洋洋地抬手命众人平身,随即波澜不兴地开口道:“此次大朝,主要议一议上元节演武会上误伤大将一案,以及定下不日北征的大将人选。”在他随后又一阵的沉默不语中,朝上又一是一阵暗暗的骚动。

“其一,穆崇身为六品校尉,众目睽睽之下暗箭伤人,本应军法治罪,但事出有因,杨定亦为其求情开罪,朕便赦了他的死罪。然则虎贲营乃朕之亲属,影响尤恶,故不可不小惩大诫。”任臻一气说完,却又独独略去淬毒一节,仅说“误伤”,随后话锋一转,又掷出一块巨石,“此次讨伐姚秦的征北军统帅朕亦有人选了。”任臻抬头瞟了满殿大臣一眼,毫不停顿地继续道:“慕容恒听命,着尔为征北大元帅,领二品车骑大将军衔,进武安公,三日之后带兵出发!穆崇降一级留用,领虎贲营发往征北军中效力,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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