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177)

苻坚一笑:“你倒是信他。”

任臻知道苻坚心思通达,怕多少也已猜出在年前在长安借演武会兴风作浪意在夺权之人是拓跋珪,他方才这话已是隐带讽劝之意,但他心中自有主张,因而只是附和一笑,不再多说。他随即挑眉看向苻坚,见他倒了一碗清水出来,将面饼撕碎了一点一点浸透进去,不由奇道:“这是做什么?”

苻坚将碗推过去:“方才见你咽的甚是困难,想是这饼干硬,难以入口,用水泡软了或可好些。”任臻一愣,倒是没想到苻坚这般细心,又听他续道:“其实若有锅热腾腾的羊肉羹,将面饼浸进去,不仅不难下咽,倒是是美味的很。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唤作——”

“泡馍嘛~”任臻抢先道,伸出双手接过这清汤寡水的泡面疙瘩,吃下去的滋味自不算好,任臻却觉得比方才好吃好咽太多,一路从胃里暖到心口。

苻坚也笑:“你也知道?想来关中民间也时兴这个了。”

任臻一撇嘴道:“哪呀,有半辈子没吃到了。”他自来了此处,征战连连,哪有功夫吃甚民间小吃?他也就这么随意一说,谁知当晚,苻坚竟真的变出了一锅热汤,虽不是羊肉却也是难得地见了荤腥。升火煮沸起来,加进野菜蘑菇炖煮,倒也一阵阵的香气扑鼻,任臻咽了口口水:“你…这又是怎来的。”

苻坚见他这馋样儿,不由想到数月之前除夕火锅之事,任臻恰好亦抬起头来,四目相望,都是会心一笑——二人不约而同都回想起来了。苻坚缓声答道:“也是随手拿个随身衣物换的——那石匠是个老氐,说起家常话来倒也亲切,没多费唇舌就给了我这锅豚肉汤。”

任臻一面食指大动,迫不及待地要舀汤,一面随口道:“你接连拿金玉之物同他交换,就不怕引起他的坏心?”

苻坚一愣:“你是怕他怀疑我们的身份?”

任臻抿了抿唇,他倒不怕那些大字不识斗个的穷苦匠人们会认出他们,将他们捆绑了拿到官府去领赏,只是从小就被周遭环境给熏陶出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财不可露白。否则一个人若穷疯了,再看着眼热,难保不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来。但他见了苻坚的表情,便知他的大脑袋里大概根本就没这根弦——苻坚自出生起便不曾缺过钱,从来想不到会有人为财死只事。想了想,他便四两拨千斤地带过去了:“我随口说说罢了,想来…也不至于。”

既然都说人心不古,那想来古人的心,应该比现在的人良善些吧。

谁知入夜之后,任臻正伏在干草垛上睡地正熟,忽然被人猛地推醒,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小小的呼噜,嘟囔地看向苻坚,便听他促声道:“有人摸过来了!”

任臻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翻身而起,顺手拂灭火堆,低声问道:“谁?!”

第57章

苻坚没有回答,只是以眼神示意,任臻明白过来,迅速抽出不离身的匕龘首握在手心,苻坚随即握住他的手猛地一攥,任臻刚回过神来已被一把拉着跃高数尺,藏到了洞窟佛像身后。刚藏身好,二人便听得洞外脚步声渐强,随即一灯如豆,暗昧不明地照射进来。

一个中年汉子提着掌羊角灯四下了了一遍,对身后人道:“怎的没人?跑了?”

苻坚与任臻互看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都是一个咯噔——来的还不止一人?

果然随后便有另一男音响起:“不可能,俺今日听那壮汉说,他和他那兄弟本是进山打猎,他兄弟受了伤现在入城不便,才要在此住几日——那壮汉看穿的与你我无异,但他今日给俺的那两件东西,那可不像寻常猎户——必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溜出来玩,合该便宜你我发这笔横财!”

苻坚借着昏暗灯光看去,那后来者的服色相貌赫然便是日间与他相谈颇欢还与其交换吃食的同乡氐人!心知那人是见财起意,竟叫上人趁夜摸黑要来谋财害命了,不由一阵暗悔——他压根没想到真如任臻所言,会有人为了那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陡生歹念!眼见那俩人已经进了洞窟,四下执火查探,苻坚忙将头缩了回去——因晋末佛陀造像并不尽如后世,高大之余,身量却偏清瘦,苻坚恐二人并立遮挡不住,便将任臻往怀里一带,任臻未及防备便与他报了个满怀,口鼻之间俱是苻坚熟悉而浑厚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那夜天水湖的碧波千顷之中。他略不自然地撇过头去,耳中则听到苻坚一丝丝的气音传来:“我去解决他们,你待无事后再下来。”任臻闻言,轻轻一触苻坚的肩膀,苻坚便略一摇头,意为他的伤并不碍事。任臻便在黑暗中一点头,手心却更紧地握住了匕龘首——苻坚有伤在身,若是不能一击即中,他须得见机行事,尽快了解这两个贼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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