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178)

此时石窟中那俩人已经转了一圈,在火堆余烬旁双双蹲下身子,其中一人探手摸了摸,忽然变色道:“方才这火还是烧着的——他们未曾离洞!”另一人愕然地抬头张望,却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未及张嘴惊呼便已被一脚踹中腰腹,只觉得脏腑都要被震碎一般地滚跌倒地,狼狈地惨叫不止。

苻坚跃下之时因顾及肩伤,是而并不用手,借撂倒一人之力顺势反踢,正中另一壮汉的手腕,腕骨瞬间碎裂,那男人杀猪般地呼起痛来,刚拔出的尖刀也再也把握不住,苻坚又顺势回腿,勾着那人的肩膀朝下重重一掼,那人便摔了个五体投地,也只剩下合音惨叫的份了。那二人本是有备而来,谁知电光火石之间已被解决地干净利落,“……”任臻刚手忙脚乱地爬下佛像,手里还紧握着匕龘首准备见缝插针地表现一番,战斗便已经一面倒地结束了。

苻坚俯视那瘫软在地的二人,沉声道:“为一点蝇头小利便害人性命,真是耻为氐人!”有个胆子大点的忍痛道:“做氐人有什么好!?沦为贱民只求家人三餐温饱都不可得,劳累至死也换不到你说的蝇头小利!”苻坚一皱眉道:“男儿丈夫自可参军从戎以安身立命,何必作此勾当!”他说话时语气疾厉,却又伸手对任臻一摆,示意他收了匕龘首——任臻知他纵使生气,却也不愿、不屑去杀这么个卑微求生的蝼蚁小民,更何况还算是他的同乡族人,便从善如流地走过去道:“此处怕是不能再待了,我们还是趁夜离开为好。”

苻坚与那俩人对话一直是说西凉氐语,任臻一开口自然声腔迥异,另一汉子一直在旁盯着衣着华丽又白皙俊美不似边陲氐人的任臻看了许久,忽然大叫道:“他便是城门悬赏捉拿的反贼!”一抓同伴的胳膊他喜道:“快叫人引官兵上山围捕!赏钱便是我们的了!”

这一转折发生地太快,任臻讶异之下尚未回神,便觉得腰间一动,定睛看去已见苻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他的匕龘首,转瞬之间接连抹了二人的脖子,松手站起之余,尸身沉重坠地,竟连一点异声都不及发出。

任臻还有些反应不及,眼带迷茫地望向苻坚,听他低声吩咐道:“你在此等着,我去处理尸首。”任臻闻言立即一摇头:“一起去。”苻坚知他脾性执拗说一不二,便也罢了,与他一人扛起一具尸首,扛出洞去寻处僻静处抛弃。此刻月黑风高,任臻一脚底一较高地背着个逐渐僵冷的尸体一路都在咬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二人好不容易并肩结伴转到一处僻静山涧,将两具沉重的尸体依次抛下,暗夜之中只伴随着沙沙不止的婆娑树影发出沉闷的两道微响,却随后起惊好几声夜枭凄厉的哭啼。任臻听地眉心一跳,顿生几分厌烦——忽然身旁一只手横下里握住他的,火热而温暖,驱散了他心里那一点阴寒。苻坚的声音随之在极近处传来:“我们不能冒一点险。”任臻点点头,心里如何不知若非这二人撞破他的身份苻坚也不至痛下杀手,如今毁尸灭据也是怕次日二人亲友来寻出个蛛丝马迹,图惹麻烦。若是从前,任臻定然觉得苻坚杀伐决断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毕竟沮渠蒙逊若为吕纂办事,首要除去的眼中钉也应当是苻坚,他不过是受池鱼之殃。然则此刻心底却莫名一软,眼见苻坚诸事停当后俯身在山崖边撮起一小把干土,嘴里呢喃有声。

任臻知苻坚礼佛,惯信因果循环,便也在旁蹲下身子,悄声道:“可是在超度?”

“我造的杀孽,临了却还要惺惺作态。”苻坚自嘲地一扯嘴角,“只是盼他们来世转生,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任臻不由一阵怔忪——苻坚当真是变了许多——他曾经说的出“麾下百万雄师”“投鞭足以断流”,何等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现在却在这暗夜悬崖之上撮土为香,愿那微末蚁民来生岁月静好,莫逢乱世。

苻坚见任臻忽然神色微异,便提袍起身顺手拉起他,缓慢而坚定地道,“但今夜之事,既是不得不为,我不后悔。”一句话恰解了任臻心底残余的自责郁结——既是不得不为,无愧天地,便也不需再庸人自扰。任臻低下头,掩去唇边一丝感激的笑意,匆匆道:“只怕也拖延不了多久——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总有人要怀疑,一旦闹开,只怕山中也非久留之地。”

苻坚一直所虑便也为此——但拓跋珪等人还陷在天水城内,他二人势单力薄的也没有独去姑臧的道理,竟成了去留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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