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71)

他怎么能让此人打到家门口来耀武扬威?

但,谁来守洛阳!谁能战谢玄!

真在焦头烂额之时,慕容永密函亦到——他也已收到谢玄出兵的消息,建议两权相害取其轻,唯有放弃诱反拓跋珪,立即召拓跋珪回京镇守长安,命已在途中的贺兰隽部与穆崇部不必来援,还军洛阳,无论北府军如何攻城皆务必死守,不可弃城撤退,否则以军法论处;他则尽快向东突围,撇下慕容麟,率全部主力从后包抄夹击,与谢玄率领的北府军决战洛河!

姚嵩自然知道慕容永之策已是如今情势之下最为稳妥的了——事已至此,再拖延隐瞒已是不可能的了,必须尽快让任臻赶回长安,重掌大局,但是就此放过拓跋珪一马以至前功尽弃,他又万万不甘心。

姚嵩皱眉阖目地枯坐了片刻,才缓缓地睁开眼来,在慕容永密函上笔走龙蛇地回了八个字“君可自决,当机立断”,一面扬声命人入内,吩咐道:“传我命令,贺兰隽部折回洛阳;死守城池,擅退者斩!穆崇部——依旧驰援慕容永,以助突围;其余驻扎京畿的各部人马全部向长安集结!举国上下进入紧急战备状态!”

姚嵩雷厉风行地调兵遣将完毕,又先后遣走了通报任臻与慕容永的两名密使,方才脱力一般地跌坐于榻,他抬手擦去额上冷汗,有些茫然地抚膝仰头,才发现外头已是晨曦初现——他竟焦心劳思了整整一夜而浑然未觉。

他忽地猛咳数声,一手挥开案边锦匣,里面是他一直小心收存的半阙玉符,他冷冷一笑:筹谋至此,他姚嵩怎能善罢甘休,轻易认输!幸而他一早就设好了退路,纵使拓跋珪老谋深算,依旧不肯中计,不昭叛心,那他便是栽赃嫁祸——亦再所不惜!

公元394年春夏,两燕第二次河南之战中,西燕上将慕容永率军突围之际,忽遭己方援军突袭,腹背受敌之下,不慎堕马负伤,骄骑军军心大乱,终至溃败,大部人马退入武关,而慕容永本人则于乱军混战中失散在外,情势堪称危急。

姚嵩素服跪迎于未央宫外,午时未至,便闻见御街之上尘土飞扬,马蹄疾驰,下一瞬间,一道高大身影跃下马来,排众而出,昂首阔步地迈入宫门——正是阔别数月之久的燕帝任臻。

姚嵩大气也不敢换,忙提衣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低着头禀道:“本来照我与永王的事先部署,是佯败后撤诱敌深入,同时召各路援军层层削弱对方兵员实力,最后再以优势兵力和有利地形对敌军主力进行合围聚歼,活捉慕容麟——谁知,负责驰援的穆崇杀进包围圈与骄骑军会合之后忽然倒戈相向,才导致我军大乱,穆崇可是那拓跋珪的心腹爱将…”

任臻抬手一摆,哑声道:“现如今我不要再听这些无关紧要之事。京畿戍卫精兵还有多少?加上我带回来的虎贲营将士,半个时辰之后,全部随我出关!”

姚嵩一愣,脱口而出:“这么赶?”

任臻脚步丕停,终于转过身来,与姚嵩四目相对——从来镇定自若机关算尽的姚嵩不由地暗自动容:眼前之人双目血红,蓬头垢面,胡渣满布,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丰神俊朗?他在接到战报之后五天之内就从姑臧赶回长安,途中更遭慕容永伤重之打击,却还是咬牙硬撑了回来,不敢耽误片刻,因为他知道即便他此刻如何地五雷轰顶、心急如焚,也无济于事,更加不可在人前表露半分——此时此刻,能救慕容永的只有他一个!其余种种的前因后果、谁是谁非,目前已不再重要。

“慕容永生死未卜,我岂能再等!”任臻咬牙切齿一般地道,“若他有个万一,我定让所有害他之人陪葬!”

姚嵩垂目观心,面上毫无异色,只是淡淡地回道:“出关兵马早已为皇上动员集结完毕,只是不可全部带出关去,须得留下足够守卫长安的人手——我所虑所防者为何人,想必皇上心知肚明。”

“你——”任臻刚欲说话,姚嵩便抬起头定定地望向他,“我焦急担忧之心不比皇上少一分,只是皇上如今这般形容,若不做休整怕撑不到与王爷会面就会为一众虎狼之敌所噬。”

任臻疲惫地转过头:“…听你安排。”

姚嵩暗中松了一口气,如此兵行险招自然非他所愿。他也是无奈之下才命早就安插在拓跋军中的私属亲信,持当日复刻的玉制兵符到穆崇营中,假传拓跋珪军令命他调动兵马,于救援途中突袭慕容永。即便都知道拓跋珪已起反意,对慕容永恨之入骨,但他麾下换另一人都不敢如此轻举妄为——唯有穆崇此人胆大心粗,又惟命是从,哪里管甚牵连后果,只当是拓跋珪欲自立门户,一声令下便当真不管不顾地与慕容永决裂开战,如此一来,拓跋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是仓猝之下未及知会慕容永,致使他受伤在身,不过这样也好,任臻因此已动真怒,拓跋珪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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