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88)

他中了姚嵩之计!

穆崇劫营本就是假,乃是他为了取信任臻,一面哀军简装进京待罪,一面亲笔书信召穆崇到两燕边界之地与贺兰隽会合,再暗中命贺兰隽立斩穆崇,而后亦主动向长安方面请罪,由自己携穆崇首级入京以示忠心不二划清界限——穆崇对他向来言听计从,贺兰隽则心性凉薄又暗忌穆崇已久,此事万无一失,却不料恰好跳进了姚嵩的陷阱!

穆崇既已逃亡别国,被慕容垂扣在手中为质,任臻软硬兼施尚难要回,怎可能轻易再入燕境甚至营救拓跋珪?岂非坐实了拓跋珪既能号令穆崇奔难赴死,又与慕容垂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难怪慕容永接连发难,那姚嵩却一直不声不响,原来台前幕后都早已联手,这是故意布局设计他自投罗网!

只怕穆崇毫无征兆的反叛,也是出自此人之手!他却因心急心虚而被他借刀杀人!拓跋珪刚将一切都想通,那边厢任臻已拂袖而起,摔破了手边的青瓷茶碗!

姚嵩立即应声喝道:“拿下二人!”慕容永长剑出鞘,刀光一闪便已抵上手无寸铁的拓跋珪的喉头;随即殿门四开,涌入了数十名虎贲营的武士,将拓跋珪等人团团围住。

任臻在一室肃杀中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阶,他死死盯着木匣中的人头看了半晌,抬起双眼逼视拓跋珪:“于我而言,区区一个穆崇自然死不足惜;然则对你而言,他是你的异姓兄弟!当年在演武会上你为护他性命,不惜以身代之——是你变了,还是你连当初的义薄云天都是伪装?!”

拓跋珪额上汗水淋漓,淌过面颊,有如热泪一般——此时此刻他应该辩解应该喊冤,然而喉头动了几下,他依旧无言以对——我国破家亡被迫为质,朝不保夕身若浮萍,这样的人本就生而无情又怎会有义?!只因为你,所以我愿意成为你理想中的人,但是你不能将我弃若敝履之后却还如此失望地问我是不是“变了”!我本已有了登高一呼裂土封王的实力,我为了谁才这般迟疑忍耐、委曲求全!为了谁才这般千方百计、低声下气!都是为了不想真和你走到决裂为敌那一步!

他眼中瞬间闪过的光芒太过冰冷也太过火热,目光锐利地叫任臻亦是一怔,姚嵩忙起身跪下,苦苦谏道:“皇上,拓跋珪里通外国,叛迹已彰,不治罪不足以定天下!”

慕容永亦道:“尾大不掉,国之大患——恳请皇上圣裁!”

兀烈奉命拔刀对着自己的老上司已是头皮发麻了,当然不愿意拓跋珪还能东山再起,此等情势之下只得站边表态道:“请皇上圣裁!”

其余文臣武将亦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督请皇帝治罪严惩。

任臻一贯刚愎,是个极有成算主见之人,但此刻简直心乱如麻。事到如今,拓跋珪已有二心乃是板上钉钉言之灼灼之事,他又已与拓跋珪撕破了脸再难安抚,岂敢再将他放出去镇守一方?为国为家于公于私都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再不济也该褫夺兵权,软禁在京……

贺兰隽已是有些吓傻了眼,周遭一片喊杀之声,他们想逃简直难如生天——此番置诸死地而后生怕是大错特错了!自家主子一贯英明神武,就是因为心中一点不忍一点奢望一点犹豫,最终竟是自寻死路!

拓跋珪忽然仰天长笑,将手中血淋淋的木匣随意一掷,猛地踏前一步,慕容永拧起眉,指间用力,喝道:“站住!”

刀刃勒肤见红,拓跋珪不为所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任臻,一字一句地道:“皇上说的对,我拓跋珪从来不是良善之辈,但时至今日,我对你从无二心!皇上若然不信,大可剖出我满腹心肠细看!”

话音刚落他劈手便夺慕容永手中之剑,姚嵩闻言便猜出他下一步的举动,只道他又要施那苦肉计,心底冷笑一记,朝慕容永使了一记眼色,慕容永自然会意,便故作大意地真撤了手,谁知拓跋珪此番却并非虚张声势,却是当真反转剑尖直朝心口插去!

鲜血四溢,全场震惊,任臻本能地抢上前去他意欲夺剑,谁知拓跋珪单手拂退,竟牢牢攥着那沾血的剑刃更往里一刺,忍痛咬牙道:“我一条命是你给的,皇上若真不信我,不必任何罪名都可将我千刀万剐,我拓跋珪定然从容赴死毫无怨言——但士可杀不可辱,要我为人豢养,无为一世我宁可就此血溅五步!”

姚嵩心中大骂不止: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拓跋珪——对人狠对自己更狠!自己好容易布下这天罗地网,难道又要叫他逃脱?!见任臻果然被慑住了时地,眼露迷茫痛色,急急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留他在朝后患无穷啊!”若真想一劳永逸除了拓跋珪,与慕容永联手不是不能先斩后奏兵戎相见。但是“兵谏”是多大罪名,自古帝王无有能容者,就算任臻顾情恕了这罪,但他们此举定然会寒了他的心,他再胆大妄为也不想和任臻走到这一步——所以他才这般辛苦筹谋,想让任臻自己下定决心除去拓跋珪,谁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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