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39)

“好!”任臻拍案叫绝,怪道人说胜固可喜败亦可贵,若非如此,慕容永怎想出这等妙计。姚嵩亦道:“立即着人在阿房前线挖去!”任臻一个劲点头:“可劲儿地挖!”

慕容永起身:“我亲自去办。”

任臻见他面色冷峻行色匆匆,不似以往,不由望着他的背影奇道:“……他怎了?”

姚嵩美目一转,笑眯眯地道:“想是前番败在杨定手中,想着要一雪前耻吧。”

慕容永疾步走下回廊,此刻天高气朗,一排人形大雁忽而从南至北飞过天际,他止了脚步,在间歇雁鸣声中背靠高墙,深深吸了口气。

怀中掉出一枚玉璜,几与当日送与那杨什的类同——只是那阙玉璜却是注定湮没在战火纷飞中再难寻回了。而这新的玉璜上刻着几个稍显稚拙的字体,与隶书小篆皆不相似,简单到骤然看去,不辨其意,然则细细揣摩却又仿佛能看清——那写的是简体的“任臻平安”。

他最终缓缓地合拢手掌,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开——甲胄铿然,不怒而威,他便又是那大燕上将军慕容永了。

不出预料,三日之后,杨定搦战。

万余秦军直驱城下,明火执仗地在阿房阵前叫骂,铺天盖地,此起彼伏的喧哗叫所有守城的燕军咬牙切齿——自他们去岁进军长安始便是胜多败少,几乎是压着祸不单行四面楚歌的秦军打,谁承想忽然跳出个杨定来,来去无踪,像个鬼魅,时不时在鲜卑人头颅上架起屠刀。

燕军几个首脑都登上阿房城楼,俯视下去,见杨定依旧是蓝袍金甲,骑着匹枣红骏马在大军阵前悠然打转,他一跑动,身后的仇池重甲兵就在马上齐声喝骂,一挥戟,便齐声哄笑,进退得宜,同起同止,守城的燕军即便有回骂过去的,声势却也大不如了。

秦军把慕容氏祖宗十八代都编排过去了,连慕容冲之父慕容皝强占其弟吴王慕容垂之妻大段妃的八卦都拎出来讲了个巨细无靡,任臻听的想笑,这个时代莫不是也有狗仔队苹果报什么的,否则哪能这么绘声绘色胡说八道?他心知这番草稿怕不是杨定个心直口快傻大个的手笔——写这番骂词的大概巴不得杨定激怒鲜卑,被一刀宰了最好,看了在旁已气地面红耳赤的慕容恒一眼:“皇叔,不用让人骂回去了。”

“带一万多人就想破阿房城,这杨定实在太过目中无人!”慕容恒手脚发抖,不知是气是怒,任臻则一扬手,干脆止了燕军回骂,自己登临城头,向下俯瞰,城上城下的火把将天地照的有如白昼,他在这片炽热的火光中朗声道:“杨定,苻坚已如风中落叶,朝不保夕,你又何苦白费周章,妄造杀孽?

一时三军皆静,这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送到杨定耳中,他右手一展,长戟顿地,轰然一声,如砸进每一兵士的心里:“天王恩养五胡,泽被天下,反遭家奴噬主,我杨定偏就看不惯!”

任臻摇头一笑,自语道:“这回倒是他真心话了。”忽而转身下楼,唯留下一句:“慕容永,擒他见朕。”

多说无益,战场上见真章吧。

外面喊声震天,宫内红袖添香。姚嵩替他斟满一斛凉州美酒,挑唇笑道:“皇上就不担心战况?”任臻一饮而尽:“甘冽爽口,醇美柔润,果真好酒。”将鲜红的葡萄酒放下,有些惋惜地道:“可惜放错了杯,若置于玉杯之中,交互辉映,相得益彰——多好。”

姚嵩放下酒壶:“玉杯不难找,就怕琼浆易泄,反而不美。”

任臻一笑置之,偏过头反问他:“那你觉得能生擒杨定吗?”姚嵩拢袖笑道:“臣与皇上玩个游戏,同将战果写下,看看可是同一结论可好?”

“你也爱看三国演义么?”任臻见姚嵩满脸不解的表情,大笑挥手,“来写!”于是二人都以指沾酒,在案上划出两字。姚嵩移过烛台,明明灭灭地映出两个相同的词——诈降。

任臻哈哈一笑,拂袖擦去酒渍,姚嵩在柔和飘逸的烛火下亦笑地真诚:“那边的慕容垂已下邺城,称吴王,占据关东是迟早的事,他还忌惮着您出自正统,因而不敢称帝,但究其情势,吴王一派已占上风,我们无法东归,只能在此与苻坚死战到底——胜则得关中,败则无可退,阿房就是据点!苻坚也想拔了阿房,但阿城固若金汤,秦军又久困缺粮,兵力疲敝,已经无法再组织一场真格的攻城战了。故而只有兵行险招,安插个杨定进来,想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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