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427)

任臻表面上嘻嘻应了,心里则腹诽道:还叫人孩子,这小倌二十有余,已介青年,比你个不到弱冠的小年轻还大些。谁知司马元显下句话便叫他头皮一麻:“本朝顾常侍精于画道,曾有句名言广为流传——’四体妍媸,本无关于妙处,传神为照,尽在阿堵间‘,这孩子虽然不错,这一双招子的神采还是远远比不上那人。”

这话一出,在场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开始装聋作哑——都是人精,谁都多多少少猜出司马元显真意,然而谁人敢说破?张法顺不能,王国宝不敢,任臻则是不愿——司马元显权倾朝野,要谁不能?可那谢玄何等人物?天下风华第一,江左英雄无双,莫说你司马元显是个亲王,就是真贵为帝王也不敢折辱。

司马元显一见举座皆噤若寒蝉,不由大笑摆手:“说笑罢了。”又将怀中少年推下膝去,一指任臻,“任兄自嘲好色,又与本王喜好类似,想必也爱这么个调调,不若就将此子带回去,贴身伺候?”

那少年瞪大了双眼,死死咬住了下唇一言不发,却还是依言一步步地朝任臻走去,任臻赶紧离席,冲司马元显展袖一拜道:“在下万万不敢。”

“你送来的人,你不敢要回去?”司马元显语气陡然转冷,任臻忙道:“殿下宠幸过的,无论生死过错都是您的人,岂可再事二主?若殿下不喜,便赏他银钱,打发出去便是了,在下是万万不敢染指的。”

王国宝与张法顺都暗自奇怪:司马元显素来霸道张狂,要的东西固然千方百计要到手,就是玩腻了的也是宁可毁了也不肯予人,这番问话又是打什么机锋?

司马元显挑眉一笑,当真招手唤回了少年,将人再次拥进怀中,他俯首于他如瀑黑发间意味深长地笑道:“任兄言之有理。”

夜深人静,曲终筵散,西王府中只剩故意逗留的张法顺向司马元显道:“大王可是不喜那燕使任臻?”他虽刚被调回京城,但也知燕国使团挂帅的虽是阿史那兀烈,实际权力却掌控于副使任臻手中,如今他们大事未成,还惹不得西燕。

司马元显冷冷地将方才收下的木匣推到他眼前,张法顺掀盖一看,见是一方美玉,不由糊涂了:“这玉佩再好也不至于——”他很快就不说话了,因为他认出了此玉乃是昔日谯王司马尚之所佩,颦眉道:“这是庾楷送来的?”

司马元显一摇头:“庾楷虚有其表,不过是借着他的名义通风报信罢了。”他瞟了张法顺一眼:“是乌衣营执戟校尉何无忌——北府大将刘牢之的外甥。倒是可以提拔,为我所用。”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勃勃不惜一切向上爬的年轻人,譬如何无忌。

张法顺连忙答应下来,司马元显则依旧面色阴沉地望向远方——不是没怀疑过内鬼,但他万没想到那夜坏他大事的就是任臻!

除了西王府夜如白昼地在为此事不停商讨之外,城郊咏真观亦是灯火通明——建康城内遍布司马元显的眼线,谢府更是盯梢的重点对象,因而远离皇宫又属王谢子弟势力范围的咏真观便当仁不让地成了可避耳目的密会地点。

谢玄刚一步上大堂,早已久候了的北府诸将纷纷起身,轰然抱拳:“谢帅!”谢玄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落座,自己则走到最前,在王恭身边坐下,冲他略一点头。

王恭便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连夜召见诸位,想必也都知道何事了。谯纵僭越称帝,西征迫在眉睫,司马郎君得军三万,终得兵权,气势如日中天,若他真收复西川便可借势挟威地让朝廷为他加九锡赐黄钺,届时我朝上下恐难遏制了。”

台下一片肃然,心里都知司马元显若胜则气焰高涨,然则若输,三吴地区已因迁丁征兵之事民怨暗起,一旦王师无功而还,只怕顿生板荡——强令三吴子民迁入建康编为军户与西征谯纵,对东晋来说,都是利在一时而弊在长久…两者拧成一处,始作俑者还是同一个人!

谢玄揉了揉眉心,又不期然地想起数月之前在咏真观与那一个人剑拔弩张的重逢。

“…故而我们北府军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征西军中占有一席之地,立下大功,以分司马郎君之权——”王恭还在继续分析情势,谢玄忽而回神,环顾四下:“刘牢之何在?”

又是一阵缄默,还是参军刘裕出列答道:“今日接彭城来报,镇北将军…操练之时不慎堕马受伤,无法入城参见都督,特为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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