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428)

刘牢之会堕马受伤?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抽。谢玄紧抿双唇,一语不发,另一员大将朱龄石忍不住腾地起身:“岂有这般巧合之事?放眼北府军中除了谢帅便是他堪为西征统帅,如此临阵脱逃——”谢玄摆了摆手,睁开双眼:“道坚不至负我。”刘牢之对他固然还算忠心无疑,但他如今家大业大,长子刘敬宣又为宣城内史,在为司马元显做事,有时候他行事便不得不瞻前顾后多留退路——他这一避退,等同将征西主帅之位让予司马元显。

气氛一时凝滞,司马元显为扬威耀武,在建康城南的秣陵关举行了一场新军的阅兵仪式,届时帝后亲临,百官聚观,将要以会猎比武的形式确定西征诸将领的人选。谢玄沉吟片刻,目光在诸将身上扫了一圈,末了扬声道:“朱龄石,我要你夺得副帅之位。”

朱龄石应声而起,躬身领命,紧挨他坐着的刘裕低着头一声不吭,心中则不无失望——他的年纪与朱龄石相差无几,论武功论资历亦不输人,为何谢帅心目中的最佳人选不是他?

东晋这次西征,大张旗鼓、倾国之力,许胜不许败,于是司马元显踌躇满志地策划了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以彰显他的新军之威。

吉时一至,安帝,王后,皇室宗亲并谢玄王恭等重臣先后踏上高台,最后是任臻等外国使臣,众人依次落座之际,任臻扫了一眼全场——慕容熙居然缺席,代替他来的是副使封懿,堂而皇之地坐在他的位子上——据说是告了病。这个场合就是真有个小病小痛的也不该缺席,是慕容熙本人不想来,还是与他对台的封懿使了什么手段让他来不得?任臻还在沉思,阅兵时嘹亮的号角声便已响彻全场,拉回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谢玄亦在台上冷眼旁观,见这新军中选拔出的上千儿郎倒是各个披坚执锐各个威猛,整齐划一进退有据,堪称军容严正,不由诧异,随即又暗自想道:新军成立之后,就三个月不到的操练时间,怎会有如此进展?定是司马元显好大喜功,从别处拼凑而来代替的。其余人等不知内里,自然交口称赞,就连王皇后都淡淡地褒奖了一番。司马元显更显得意,信步走到帝后面前躬身一拜:“今日诸将云集、群英荟萃,小王今日新得了一件新鲜物事,特地带来让各位一开眼界,大显身手。”

众人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按他的安排移步后山,见到一处周长百丈的帷幕围成的一处露天场地,四下遮掩地甚是严实,全然看不出内里乾坤。

晋安帝平日总被关在深宫,甚少见到这青山绿水蓝天白云,新鲜之下精神也好了不少,孩童似地拉住身边王神爱的袖子,努力地问道:“姐姐,这这这是要要要看看什么去?”

像在回答这位皇帝的疑问一般,帐幕内忽然爆出了一阵野兽的低咆,叫安帝吓了一跳,一溜烟地藏到了王神爱身后。百官也都齐齐住脚,在一声声的兽嗥中胆战心惊地望向司马元显。

司马元显气定神闲地一抬手,早守候在帐外的兵士得令,齐拉绳索,帘幕落下,见是一个丈高木栅栏围城的斗兽场,而中间的一个巨大铁笼里正关着一头人立着的大黑熊。

安帝稀奇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也不知道害怕了,探出头来竟撒开腿就往那跑,司马德文眼明手快地连忙把皇兄给一把拦住了,王神爱纵使站在场外,离那畜生很远,却也惊骇地花容失色,指着难得出面的司马道子厉声道:“你父子意欲何为!”

司马元显挡在自己父亲面前,躬身禀道:“娘娘休惊,这黑熊乃是去岁冬前小王的下属在山林中猎的,驯服多月,已是野性大褪,温良了不少,不至伤人,今日诸将都在,不如入场猎熊,得胜者便为征西军之帅?”

王神爱还未发话,晋安帝居然头一回拍着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好好,好,看猎熊。”

谢玄怎么也没料到司马元显会有这么一手,他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与他隔了十余人的任臻,恰好任臻也在此时回眸,视线相撞,他微微地勾唇一笑,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

谢玄撇过头来,一双手藏在袖中暗暗纠结成拳。

这边厢被勒令闭门反省的谯王司马尚之率先出列,诚惶诚恐地跪奏道:“启禀皇上娘娘,小王多日反省,自知有错,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次西征不敢落于人后,请皇上准许小王入场猎熊,若侥幸得胜,愿为陛下挂帅出征、死而后已!”

开什么玩笑,一个亲王亲自猎熊?那黑瞎子可不知什么九品中正、门第高低,一巴掌盖下来再高贵的人都得给拍成肉饼。王神爱抢在皇帝跃跃欲试以前一口回绝,司马尚之执意不从,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请皇后明鉴他的改过自新,王神爱无奈之下只得加意劝慰,又把之前申饬他“轻狂好色”“目无法纪”的话全数收回,违心地夸他“赤胆忠心”“国之栋梁”。折腾了许久,才折中由司马尚之府中一位力士代主出战,下场猎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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