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453)

任臻鼓起勇气终于道:“我与他一生为友,却也止于为友。”

姚嵩默然片刻,忽而失笑:“你与何人为友,干嘛向我交代?”他伸手抚向任臻的下颔,感受那刀凿斧刻一般的硬朗,痴痴地问:“这么久了,可有想我?”

任臻双眼微湿,忍不住拥他入怀,低头吻上他如云的黑发,哑声道:“恩。”

凌晨时分,任臻敲开了谢玄的房门,果见他已沐浴更衣,整装待发,浑身发散着清冷洁净的水气。

谢玄坐在案边,手中墨阳剑出鞘,映出一片锋利的寒光,他侧头欣赏似地看着这上古名剑,直到任臻走到他的身边,他抬头侧目,挥剑入鞘,一扯嘴角:“来送我的?”

任臻心中五味陈杂,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而起,末了只能轻声道:“幼度,你回江东,必遇险境,若司马元显不肯善罢甘休,我在长安亦不会袖手旁观。”

这是保证要倾国之力来向司马元显施压了。谢玄便弹衣而起,潇洒一笑:“那便多谢了。”

任臻怔怔地望着他,四目相对,尽是无言。最后还是谢玄提起墨阳剑一壁向外走去,一壁环住任臻的肩膀,拍了一拍:“既是英雄豪杰,岂做儿女情态?你那日说过的,青山不老绿水长流,你我沙场再见。”

任臻看着谢玄翩然而去的背影,忽然叫住他:“幼度,这些天我说的每一句话皆肺腑之言。若此生有幸,有朝一日能与你放马南山,共浮大白——我任臻幸甚何之!”

谢玄驻足,却没回头,只是遥遥抱拳过肩,珍而重之地一拱手,朗声道:“君愿为伯牙,吾自当为子期——高山流水,此生不改。”

晨曦薄雾中,姚嵩缓缓步出阴暗的角落,望向那背道而驰的两个人,完美无缺的面具第一次有了一丝松动——你可知,我从来就不是一个雅量大度之人?你可知,我已退无可退再无后路?姚嵩忽然捂住唇,俯下身无声地剧烈咳喘起来,半晌过后,他将手拿开,掌心里晕出一小滩嫣红。

一旁紧跟着的亲信见他居然毫无预兆地旧病复发,大惊失色地正欲叫喊,却被姚嵩一记凌厉的眼刃止住,他搀着人挺直了背,终于缓下一口气来,冷冷地吩咐道:“即刻着人跟住谢玄,从此以后他在建康的一举一动皆要密报于我——今日之事不得外传半句!”

第131章

谢玄谢绝了燕人的护送,执意孤身回国,在长江对岸迎接他的是率领八百北府军士的刘裕。

对于刘裕能猜中他的心思而在此守株待兔,谢玄并不意外——这个长于卒伍而富于心机的年轻人向来聪明果敢,必是听说了他单骑闯关之事,恐他再遭人暗算,便特地带兵前来等候。

谢玄翻身上马,握紧缰绳的那一瞬间,他才真地定下了这些天来一直游移飘荡的心神——他是谢氏家主,北府之帅,东晋的水陆兵马大都督,谢玄。然而他还是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随波潋滟千万里的滚滚长江,心底仿佛掉落了什么,被呜咽的江水席卷吞没,带到了天涯海角。

刘裕冷眼旁观,敏感地察觉到了不过一别十日,谢玄眉宇间的细微变化,他驱马前行,与谢玄并肩:“都督意欲何往?”

谢玄头也不回地道:“回建康。”

谢玄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京城局势未明,西府不怀好意,都督还是照原定计划前往京口大营吧。”

谢玄咱不知他的言下之意——就算符宏毒害安帝之事与他没有确切关系,但他毕竟曾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挟“奉旨缉凶”的乌衣营统领将军庾楷,司马元显明摆着会借此生事,而只要他避入京口大营,就算朝廷想要追究,又有谁敢向十万北府军开口要人?

谢玄却一摇头:“司马元显是借皇后之名追查此事,我须得回京给他们一个交代——安帝虽已脱险,却还在病中,我若对皇后凤诏都置若罔闻,京中难免有人见风使舵改换门庭,欺她孤弱了。”

刘裕一愣,似没想到谢玄居然是为护持王神爱而执意回京,情急之下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马缰道:“皇后娘娘毕竟是一国之母,再怎样她在深宫之中也不至出甚大事——都督须为自己打算!只要回镇京口、坐拥北府,便是翻天覆地也无所惧!”

这话掷地有声地一出,震撼三军,却又隐隐点中了众人心意,不约而同地勒马不前,等候谢玄的表态。

谢玄轻描淡写地向后扫了一眼,又转向刘裕,忽然声音一沉:“本帅初创北府之时就曾立下军规,各级将领无权擅调兵马,须有皇上圣旨或本帅兵符批文方可成行——刘参军,这八百儿郎奉的是何人之命离开京口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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