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599)

门外守候已久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哭闹不已的丁太后推搡而去——慕容熙说到做到,当真把丁太后断了一切供给,困禁于莲华宫,不许任何人探望侍奉,数日之后,慕容宝的遗孀活活冻饿而死,而引起了朝堂之上又一阵轩然大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冯跋则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知道慕容熙被这一闹必然也没有再寻欢作乐的心情了,便下榻穿靴,一面系带一面朝外行去:“卯时将至,臣先回府了。”

慕容熙果然没有拦他,任冯跋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境——他有今日,全靠冯氏十多年来的一路护持,登基以来大小事务也多取决于冯跋,若连他都不能信任,慕容熙简直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会不离不弃地站在自己身边。

冯跋甫一出门,亲兵立即自后为他搭上一件明色大氅,他脚步不停,在寒风中面色从容地拾级而下,眼底却是阵阵风起云涌——其实他这一两年来忙于朝政,几乎分身乏术,能入宫留宿的时候少之又上,慕容熙镇日里风流贪色之余也不想想,丁太后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就恰好在这个时机得到风声巴巴儿地赶来彻底激怒已经对她再无眷念的慕容熙?

这纸求盟合婚的国书送到平城之际,拓跋珪正因立后被之事而感到焦头烂额。几个汉臣谋士一听说此事,便纷纷谏言接受与慕容氏的和亲之策——论出身,慕容公主自然比刘氏与贺兰氏要高上一筹,若迎娶了她,那么立谁为后便又另有门道了。

第162章

“我大魏领土十之七八夺自后燕;与慕容永也一直关系紧张、有如水火,如今怎么能立慕容家的女儿为后?”永安殿大朝之上,不仅拓跋仪表示反对,所有鲜卑贵族在这方面都摈弃门户之别站在了同一战线——拓拔魏国的皇后只能从他们八部中选出。

而汉臣集团本着敌人恶心我就高兴的原则,二话不说选择了他们的对立面——何况以崔宏为的在朝文官们大都是出身河北世家豪门,在先前统治冀州的后燕被灭之前多出仕为官,与慕容垂父子有千丝万缕的感情,自然乐见曾经的慕容公主入主中宫。所以张兖便出列驳道:“两国之交岂有恒定?谁都知道高车战后,柔然不会善罢甘休,两国迟早一战,慕容熙的领土邻近大魏东北,立慕容氏有利于两国修好,一旦开战后方可保不失,有何不可?”

“母以子贵——为皇上诞下皇子的才能母仪天下!”

“皇上春秋鼎盛,假以时日,慕容公主焉知不会也诞下皇子?!”

也不知为何,以往还总多克制的两派之争因这中宫谁属而趋于激烈。鲜卑亲贵固然态度坚定,咄咄逼人,汉臣集团却因拓跋珪暗中支持也不肯退让半步,双方每一大朝,便要反复拉锯辩论,这些天来奏书雪片一般堆满了青金殿。

或因开春以来,拓跋珪与鲜卑亲贵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极其微妙的阶段,高车之战前后皇帝与王公蜜里调油无所不允的好时日算是告一段落。一方面他对卫王等人依旧加官进爵委以重用,另一方面又颁布了三条新策:展农桑、推行汉礼、弘佛遵儒——一场规模宏大的石窟造佛工程随即在城西武州山麓如火如荼地进行起来。

这一次拓跋珪学聪明了,在族灭莫题、杀鸡儆猴之后,便不再明着表示出自己对鲜汉两派的倾向取舍,而是两者皆重;新政没有触及国本,也不像天兴元年因为阻扰太大最终无疾而终的“离散部落、全盘汉化”那么彻底,至少所有军功出身的鲜卑贵族的既得利益没有任何缩减。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此举等于钝刀割肉,正一步一步地将游牧部落转向农业国家,迟早蚕食削弱鲜卑贵族的实力与地盘。可明着反抗拓跋珪吧,那是找死,莫题一家百八十口血尤未冷,自己犯不着把脖子递过去让这严酷帝王去砍——但谁都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拓跋珪再厉害再跋扈也不能把他的赖以根本的鲜卑八部都给拔了,在贺兰讷的穿针引线下,他们暗中抱团,开始奉亲王拓跋仪为,向拓跋珪的威压做尽可能的抗争。

而立谁为后,经由人有意无意地煽动之后,成为这场抗争的关键所在。

大殿上的唇枪舌战眼看着已趋于白热,一直面沉如水的拓跋珪抬起手来,微微一摆。

满朝文武顿时噤声,齐刷刷地看向拓跋珪——讳莫如深了数日,皇帝终于要表态了。

“众卿皆是一心为国,各有谋划,惜无定论。既然如此,不如交由天意裁决。”拓跋珪语气和缓而坚定,“我鲜卑拓拔自建代以来都有铸金人以卜吉凶之传统,就待慕容公主入京之后,着后宫所有女眷皆在大巫的见证之下参与手铸金人,谁能最先铸成就代表昆仑神属意于她,朕便封其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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