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656)

公元403年秋,后燕征北大将军冯跋趁燕国为故太后丁氏生祭行祀礼之际,忽然起事,兵不血刃地迅速包围了后燕宗庙,历数燕主慕容熙执政以来十大罪状,当场执拿,废为庶人,并将慕容熙身边所有的近侍、亲随与宫中嬖宠悉数擒杀,数天之内就使后燕江山易主,政权更替,并迅速稳定了局势。为了试探隔邻的高句丽的反应,冯跋先去帝号,推立高句丽贵族高云为燕王,改元正始,未己,废之而自立,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平,仍称国号为燕,后世称之为“北燕”。

北燕政变的消息传来,使拓跋珪狠狠地砸碎了一几案的东西,他倒是真是小看了冯跋的心性,当初丝毫没放在眼里的一介武夫,原来也有问鼎之志!如今漠北的情势是柔然西凉联军互为犄角向背,凉军组织铜墙铁壁包围云中城;柔然军则负责阻击先前魏军还在半途的后部步兵车兵军团向云中靠近。步兵与骑兵若与人数相当,便很难从正面战场闯过这重重封锁来解云中之围,所以拓跋珪才想联和北燕,奇兵外援,从敌军意想不到之处一举反击,可现在计划失败,他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本国来援了。

而彼时的平城,自然也已经收到了前线战报与拓跋珪的旨意,负责监国的太子拓拔嗣还不到八岁,纵使少年老成聪明果敢,朝堂上的话事权也还是泰半掌握在有兵权的鲜卑亲贵手中——而今因卫王之乱,八部大多崩析,名存实亡,平城只剩一个贺兰讷发号施令。

此刻他便对小太子摇了摇头,一脸沉痛地道:“陛下被困云中,老臣岂不焦心?然北征军已被切断首尾,后军已经日夜猛攻、死伤枕籍,终不能破其封锁,若再增兵恐也是徒增伤亡。”

当即另有一臣顶了回来:“那依大人之言,难道要坐视不理,抗旨不遵?!”

贺兰讷一眼扫了过去,见不过是个汉人文官,也没放在心上,轻飘飘地道:“那自然不敢。实在不行就只能调南线作战的贺兰隽回援北上了——我贺兰部举族尽忠,自不必说;只恐怕一旦前线撤兵,奚斤将军会独力难支,还在拉锯的豫北晋南战势会陡然恶化,一旦慕容永的西燕军长驱直入,这个责任是不是诸君来负!”

拓拔嗣似被这一席话吓住,颇有些六神无主,只得暂令退朝,容后再议。

晁汝身为谏议大夫,方才一言不发,此刻也只是以袖掩唇,一面咳嗽一面慢吞吞地混在人群中往外走,在经过贺兰讷身边之时,才抬目示意,交换了一个只有二人能懂的眼神。

刚才那一番言论自然也是出自晁汝授意:反正平城是无兵可发,要派援军解云中之围就必须调回南线军队,看看若有万一,谁敢负责。

一旦这太子进退无据不知所措,那便更好了——现有一个清河王拓跋绍可供替代呢,只要拓跋珪永远回不了平城,这大片江山还不是迟早便宜了他贺兰氏!

待殿上诸人退散,拓拔嗣忽然冲走在最后的崔宏喊了一句:“太傅留步。”崔宏缓缓转身,拓拔嗣便步下御阶,拉住他的衣袖,仰起脸来,眼含泪光:“太傅救我漠褐!”

鲜卑代人称其母为阿牧敦,称其父为漠褐,拓拔嗣自小不敢亲近拓跋珪,是以从来只敬称为父皇,此刻难得的真情流露叫崔浩也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蹲下身道:“太子殿下放心,赵国公也不会袖手不理,皇上吉人天相,定会否极泰来。”

拓拔嗣却一摇头,固执道:“我已幼年丧母,如今万不能再没了父亲,否则我必成釜中之鱼、砧上之肉,任人摆布了!求太傅救救漠褐!”

他年纪虽轻,却也看出了情势险恶,贺兰讷怕是已起二心,想要观望事态乃至落井下石,直接扶持他的弟弟拓跋绍上位,自己好在幕后操纵,成为无冕之王。

崔宏神色为难地迟疑片刻,也悄声道:“赵国公没有胆子明着造反,只要皇上及时回朝,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拓拔嗣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怎么才能让父皇脱险回朝?”

崔宏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方才低声将自己私下与儿子崔浩相商之言和盘托出:“让柔然与西凉军队网开一面,放皇上出城。”顿了顿,他终于道:“也就是议和。”

所谓议和,便是求和——拓跋珪年近而立,征战南北乃至开国立宗以来都还从未遭遇如此屈辱,他怎会甘心?怎会愿意?拓拔嗣一想到暴跳如雷的拓跋珪,果然面露犹豫。

崔宏道:“或可派一心腹之人前往云中报信,让皇上了解此时朝局政势,再由殿下出面暗中与社仑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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