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1330)

尹周嵘闷声道:“这样不是白忙一场。”

尹相爷气了个仰倒,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庶子依然是冥顽不灵,真想大巴掌抽他脸上——

“你真有能耐给你儿子寻仇,就不该找那个小姑娘,是谁把元波打成个废人的,不是那薛家的小子吗,你倒是找人家算账去啊!本事你没多大,逞能你好样的。得啦,老夫不管了,你想怎么就怎么,将来别后悔便是。就是你后悔了,也别想老子会管你。”

庶子分家,就算是旁支了,尹周嵘是好是坏,动摇不了尹家在朝中的根基,尹相爷向来看得开,不会自寻烦恼。

尹周嵘最怕老父和他划清界限,纵然心里不情愿,却还是低声下气地赔罪:“您快别这么说,儿子哪敢不听您的话,您说的对,这事儿不能做绝了,得给人留个余地,只是,王御史那里怎么说?”

“老夫只管得了你,还能管得了别人?他爱出风头就让他出,我是你老子,也是他老子不成?”尹相爷吹胡子瞪眼。

“儿子知道了,您就放心吧,快别生气了,都是儿子不好。”尹周嵘一个劲儿地认错。

尹相爷见状,脸色总算好转了一些,瞅着他一脸憨相,又想起另外两个不争气的儿子,顿时唉声叹气:“老夫风光了一辈子,唯有一处败笔,便是没得个好儿子,你是这样,你大哥和三弟都不像话,一个是书呆子,一个是败家子。就说那薛凌南,老夫和他争了十几年,到头来只羡慕过他一个地方,即是他曾经有个颖悟绝伦的嫡长子。只可惜——”

慧极必伤,天才短命。

尹周嵘只是听,没有插嘴,他和薛皂是同一辈人,经历过那人盛名时期,昔年安陵,何人不识薛家郎君,十八岁的状元郎,一篇《正道赋》,就连六岁小儿都能背诵如流,那样的才名美名,世间罕有的谦谦君子,何人能出其右?

尹相爷触动了心事,再没有和庶子废话的心情,路到中途,就把人撵下了马车,打算调头去找两个老友喝酒解闷。

于是尹周嵘就这么两条腿儿走回了家。

回到侍郎府,尹周嵘累得不行,偏偏尹邓氏黏在他身后,一个劲儿地打听,他烦的不行,才喝了口茶,就把杯子摔桌上了。

“没完没了了是吧?”

尹邓氏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这才观察到他脸色不好,便软下语调,小心问道:“这又怎么啦,是不是事儿没成啊?”

尹周嵘板着脸道:“圣上下令三司会审,立案查明。”

尹邓氏一喜:“这不是好消息吗,那丫头死活不肯上公堂,这下可由不得她了,老爷还愁什么呢?”

尹周嵘就把他出宫以后,尹相爷教诲他的事说了,尹邓氏听后勃然色变:“什么叫不能做绝了,你没告诉爹他们把元波都打成废人了吗?元波可是他的亲孙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尹周嵘烦躁道:“我以为圣上猜忌薛家,什么淼灵女使也讨不了好,我哪儿知道薛睿一回京,风向就变了,今天早朝上,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圣上偏向余舒,大提点有意回护她,你让我怎么办?若不是宁王请求监审,这出官司赢不赢都不一定呢。”

尹邓氏“啊”了一声,好似迎面浇了一头冷水,手足无措道:“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轻饶了她们。”

“你当我愿意吗,”尹周嵘道,“可这是爹的意思,我能有什么办法?”

尹邓氏眼神游移不定,一想到她那可怜的小儿子就烧心地疼,无法善罢甘休,满脑子都是报复的念头。

“爹只说,让咱们事后和解,等到官司赢了再放还小翠的卖身契,可没说这案子开审之前,咱们不能找她们算旧账。”

“你是说?”

尹邓氏凑到他跟前咬耳朵:“你想啊,咱们手头上捏着铁证,又有宁王监审,这官司就有十成的胜算,她还能翻得了天去?得叫她明白,一旦她输了官司,她亲娘就得回到咱们府上做奴婢,她不得想法设法地挽回?爹说的对,咱们不必做绝了,只要她自愿嫁到咱们家,伺候元波下半辈子,谁也不会难为她。”

尹周嵘被她说的有些心动,只是犹豫:“这样厉害的儿媳妇,你也敢要。”

尹邓氏冷笑:“有什么不敢要的,只要她过了门,我就是她婆婆,她再和我要强,我有一百种法子拾掇她。”

见他神情动摇,她又添了一把火:“再说了,那丫头本事了得,能哄得皇上高兴,连爹都对她另眼相看,等她成了咱家的媳妇,好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尹周嵘耳根子软,听了尹邓氏的话,与尹相爷的交待并不相抵,心思就活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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