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316)

听了余舒的话,夏明明渐渐停下哽咽,缓缓转过头,眼神中摇摆着不确定,像是在渴求一个说服自己的机会,紧张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这样吗?”

余舒暗叹,握住她的手,道:

“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是什么能人教我的易术吗,我告诉你,教我易学的师父曾经对我耳提面命,他说,‘福祸能避,生死难逃,今朝少一灾,来日还一报。’这占算可知生前身后事不假,但命理难违,说什么人定胜天,这世道上能与命争的,又有几人?你瞧古往那些大贤,我朝开来的易子,到最后不都是难逃一个死字,你四姐这若是祸,那她就是没躲过去,这若是死劫,又岂是能轻易逃避的。”

当日赵慧命悬一线,她硬是救了她,事后青铮道人对她大发雷霆,虽她不知他是使了什么法子替她免过报应,但是她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能比师父更本事,可以罔顾人的生死命数。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知道那夏江盈或将遭遇杀身之祸时,一开始抱着袖手旁观的态度,未曾全力解围,她恐怕夏江盈这不是祸,而是死劫,若为她所改,这一次可没有青铮道人帮她豁免。

最怕的不是知道要面对什么,而是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她承认自己畏惧,并且不以为耻,因为这世上她能做的事有很多,不能做的事也有很多,她用来区分能与不能的原则,叫做——代价。

有些事值得,有些事,不值得。

好像当初她昧着良心赚那些黑心钱,为弟弟于磊支付高额的医疗费用,在外人看来是无耻,对她来说,却是值得。

夏明明听完余舒的话,虽一时不能全然理解,但之前恨不得以死谢罪的念头是打消了,她看着余舒在灯光下分外明亮的眼睛,心中的阴影被驱散走一些,忍不住又靠进她怀里,两手抱着她,把眼泪擦在她衣服上,鼻音重重地说:“谢谢你。阿树,能遇上你真好。”

余舒有几分纵容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她喜欢被人信赖的感觉,这会让她想起弟弟于磊,那个凡事都要她跟在屁股后面操心的孩子,不论他长到几岁,不论他是否早有担当。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想起于磊,之前忙着谋生,她几乎没什么时间去思念远离她五百年的家人。

不知不觉大半年过去,不知他们如今过的可好,是不是已经从她离世的伤心中走脱。

她希望他们一切安好。

“咚咚”的敲门声,唤回余舒跑远的思绪,侧耳便能听见余小修在门外头的说话声:“景大哥的药煎好了,你们说完话了吗,咱们快做晚饭吧。”

“知道了,这就来。”余舒响应一声,拍拍夏明明示意她松开自己,“擦擦眼泪,你一个人坐会儿,我去做饭,等下告诉你一件好事。”

“嗯。”夏明明点点头,起身到脸盆架子前,掬了把水拍在脸上,清醒后,抬起头,看着镜中晃动的人脸,闭上眼睛,默默念道:四姐,我发誓,绝不会放过那些害你的人。

余舒一打开门,就听到余小修肚子老大一声“咕噜”叫响,忍俊不禁:“饿了?”

余小修揉揉肚子,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

“走,这就给你做饭去,来帮我打下手,”余舒按着他的肩膀,亲昵地推着他走去厨房,抬头看一眼夜空中的月亮。

不管人是如何悲欢离合,月该圆时,终须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到此为止

因为培人馆闹事,薛睿拖到第二天,才有空到祥和易馆去查访,太史书苑的小姐不常见到,难得来一次,易馆中的易客和伙计都有印象,薛睿不难打听到,就在夏江盈出事几天前,的确是曾来过这里找书。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同夏江盈的死没什么关系,薛睿却嗅到了一丝猫腻,当天中午回来,就又去了一趟太史书苑,这次是专程为找纪星璇。

薛睿坐在花厅里等候,让仆妇进女馆内去传唤,不多时纪星璇便露面。

“薛大人。”

薛睿看着停在门口朝他行礼的纪星璇,将目光在她重覆了面纱的脸上一停顿,放下茶盏起身:“薛某此时来访,打扰纪小姐午休。”

纪星璇摇摇头,挑了薛睿斜对面的茶椅入座,褶好裙摆,才抬头问薛睿道:“薛大人找我,是为了盈姐的案子吧,有什么话要问,我定知无不言。”

薛睿微微一笑,神色朗然:“今日不为公事而来,只是探望小姐。”

“欸?”纪星璇眼中写着意外,三个月前她同薛睿差点定下婚约,之后男方反悔,他们不论如何都不是相互探望的关系吧。

“夏江小姐出事后,原先的屋子到底不方便,你如今还在女馆,有换了房间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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