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725)

个中辛密,余舒听的百感交集,张着的嘴合不住,思绪就好像一团乱麻,让她烦躁不安,似乎就要看到头绪,却又抓不住:水筠的爹是为景尘保命的高人之一,景尘寻到破命人之前道心不能失守,不然会危及长辈的性命,所以水筠想要她死,是因为、是因为——

“小鱼,我只怕对你动情,失我道心,陷你于不仁,置我于不义,倒不如……你我缘尽于此罢。”

余舒呼吸一窒,猛地站住脚步,就在街头桥口,回首去看景尘的脸,头顶半轮月色,泄露了他清冽的眼眸,不再平淡如水,而是闪动着无奈、不甘、隐忍、苦楚,种种久经压抑的负面在这一瞬间暴露,让她心惊胆颤,也让她清楚地看懂,他不是在说笑,而是做了一个决定。

看着这样难过的景尘,余舒突然觉得,那一日她在城外林中寻到他,明知他恢复记忆,明知他苦衷,却强要与他维系友情,是否从那时起,她就让他陷入如此为难的境地。

思及此处,纵是她已将这段男女之情放下,此刻亦不禁心痛,不为情,却为情。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

“就不能——”

“不能。”

“你我生死之交,患难之情,便也留不得?”

“……”

景尘垂下眼睛,盯着余舒死死抓住他衣袖的手,闭一下眼,许久睁开后,他又是那个清心寡欲,道心坚硬之人。

“我亏欠你的,若这一身孽障能除,再来偿还。”

说话间右手移到腰侧,他指尖推鞘,“铮”地一声拔出佩剑,银光闪落——

“嘶拉!”

余舒抓着那一角割开的袖袍,手指发抖,脸上血色尽褪,心口发冷。

脑中一幕幕,与他相识废墟里,觅他桃花林中,赌坊闹市相携而过,小巷中拱手一别,商船上惊现杀戮,浮舰山洞、进京路,赠他古剑,得他宝珠,他敢空手为她挡刃,她愿雪中寻他迷途。

有些情,不会忘,却渐渐结成冰,一旦捂热,就会化成水,流的一滴不剩。

两人立在桥下,近在咫尺,远处更鸣,余舒哽笑一声,如大梦长醒。

“我懂了。”

余舒将那一角割袍团在手心,朝旁退开两步,转身走上桥。

景尘一语不发地牵马跟在她身后,两人之间错落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在这寂静的夜里,马蹄声,脚步声,彼此清晰,却又模糊。

一直到看见了家门口,余舒才堪堪停下脚步,听到身后一静,背对了片刻,才转过头,望着那人身影,面无表情道:“今日一别,形同陌路。”

朦朦月色下,只见那白袍之人轻轻点头,侧身跃上马背,手臂一拧,调转了马头,朝远踏出几步,猛地蹿了出去,疾驰而走。

直到他不见了踪影,余舒才卸下脸上坚强,急喘了一口气,揪着衣领,只觉得两腿发软,几欲站不住。

就在她摇摇欲坠,快要坐倒在地时,一只手臂从背后绕过,将她稳稳地揽住。

“方才离去的是道子吗?”

薛睿环着余舒轻轻发抖的肩膀,扶着她站稳,两眼微微眯视着前方,察觉到她此刻的软弱无助,心中冒起一团无名之火。

余舒此时浑身无力,靠在薛睿怀中,不想说话,盯着前方夜色,慢慢点头,无心去想薛睿为何会出现在她家门口。

薛睿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触及她失神的眼眸,心弦绷动,一想到他喜爱的女子宁愿为另一个人伤心难过,却不愿看清他的殷盼,一种发酵已久的情绪再难埋藏得住。

白日里温煦如光的双眼暗沉下来,手掌扣紧她肩膀,一手抬起她柔软的下颔,强使她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我哪里不好?”

余舒反应不及,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这便看清楚薛睿正经而严肃的脸孔,讷讷道:“大哥说什么?”

薛睿耐心重复了一遍:“我有哪里不好。”

余舒茫然道:“你…挺好的啊。”

薛睿沉住气,盯着她的神情,尽管克制,可是到底全无准备,来得突然,所以低哑的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局促:“既然我没有不好,你愿与我相好吗?”

余舒懵懵地眨了眨眼睛,前一刻还在悲戚中,这一刻便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薛睿一旦开口,便觉得自如,松开她下巴,两手按着她肩膀,轻推开她,扶着她站好了,好让彼此看清对方,这才抿抿嘴唇,一派正色,却轻声温柔道:“阿舒,我心仪于你。”

余舒撑圆了双眼,再是迟钝也能听懂他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心头猛然乱了起来,有些慌张地去推他的手,红着脸,结巴道:“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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