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书尽烽烟事(112)

我心里暗暗鼓励自己,沈君玥,你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怕他作甚?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才从容的走近他。

未料及,此人气场太过强大,或许他天生就是王者,喜欢掌握全局,只要他在场,那主角就非他莫属。“你找我来有何事?”他负手背对着我,仪姿丰俊,即使仅是素衣裹身,也颇具将帅之风。而且就简简单单,清清冷冷的一句话便将本末倒置,倒像是在向我兴师问罪了。

我顿时气结,死死的看着他的背影,似想看穿他,冷声讥讽的问,“明王殿下以为我有何事?你不是一向都知之甚详?”我心里有满腔抑不住的怒火和疑问,东郡,纳妾,喜儿……这种种施与我的不堪,他就全无愧疚?竟还这不咸不淡的问我,还是他认定我无力找他晦气?

可我还不够了解他,这个人不喜欢解释,亦或者说,他根本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淡淡的道,“定亲之事并非我本意,你答应与否于我亦无碍,可如今看来,这却是你自保避祸最好的法子。”

瞧他这话说得多漂亮,敢情他肯娶我是我几生修到的福分了?我一拂袖,冷笑着反斥,“笑话!我并未做杀人越货之事,亦无仇家,在这太平之世何须避祸?!还真感谢堂堂明王殿下惦记我这卑微女子的安危!不过这安身立命之所我自会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若你是担忧玉奴,且放一百个心,我无意与他纠缠,所以,请殿下‘高抬贵手’,那我就感激不尽了。”最后那句话我故意重重的说,无非强调,请他别再来侵扰我的生活,即使他是冠盖满京华的明王,也别做得太过分了。我忍,是民不与官斗,当个识时务的俊杰。诚然,再良善的人被逼急了也会做出始料不及的事的。

他蓦地回过身,黑亮幽深的瞳眸深深的睨向我,身体绷直着冷然道,“太平?天下一日未定,就无太平可言!柔阳黎上村的几百条人命还不够你认清这个事实吗?”

我怔了怔,瞥开眼回避他过于凌厉的视线,呐呐的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竟连这个都知晓?能将一切掌控于他手中,怪有人传言他将会得了这天下。

他剑眉微扬,冷峻着脸庞说,“他们将你护得太好,私以为你什么都不知情是最好的,却不知这才是大错特错。”他似乎话里有话,似乎在说,先生他们还有事瞒着我,而且与那些亟欲找寻我的人有关?

我心情复杂,眯起眼定定的凝望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紧抿着薄唇,沉默了半晌,又蓦地抓住我的手无礼的捋开袖子望了一眼,随即怔了怔,闪过一抹异色。

我恼羞成怒的甩开他的手,怒瞪着他,“萧泽天!你这是做什么?可别欺人太甚!”他真以为我是花街柳巷的轻浮女子,可任他欺凌!

他对我的激怒不甚在意,甚至还微勾起唇笑道,“现下倒有些像从前的你了,你不适合唯诺怯弱的样子。”他顿了顿,接着意有所指的道,“毕竟,沈家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玉奴那里我自会约束,亦不会再安派人在你身边,你好自为之吧!这,就当做把欠你的都还了。”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

我手臂上似还感到他掌心炽热的余温,强烈得难以让人忽视,怔忡着抬起手,那里有一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到的疤痕。他方才看的是这个?他又是怎么知道的?那句“欠我的”又说的是哪一桩?

本来今日是向他质问的,却得到了更多难解的谜团,比之九连环更甚,他说的话里似乎暗藏玄机,久久萦于我心,难以释怀。

烟波湖边开得正盛的梨花,迎风翩然而落,转眼间,地面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花瓣。

花虽好,却易逝。

后来,玉奴果真没有再出现,萧家的人,与我再无瓜葛。而长秀则偶尔会在书院放假时找我,可每次都呆不长,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看他顾盼言语间已逐渐成熟,气韵铮铮,说话也稳重,将来必成大器,难怪会名留史册。

同年十二月,余容则旧部宋晖承自称为定天王,割据一方,想与穆朝分庭抗礼。穆帝即派萧泽天率大军讨伐宋晖承。那一仗,玉奴和长秀都跟着上了战场。次年二月,萧泽天在沥襄郡大败宋晖承,使其败走赤剌国,投靠外族拓跋氏。

阳春三月,嫩蕊初开,苹草转绿,又是一年春景好。

我慢慢的推开先生的房门,一室清幽的书香。人虽离开多时,可屋里摆设依旧没变。我轻抚着桌上的笔墨,望着那熟悉的字,怔怔地出神。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我都会静静地坐在那里,往往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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