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书尽烽烟事(93)

初时敬为见了这丫头还觉得奇怪,一打听了缘由,只失笑打趣着说没想到东富还藏着个青梅竹马,又觉得我身边的确多个丫头会方便许多,也很赞同留下她。

我平日无事可做,就是泡茶酿酒,可惜先前酿的几坛酒也只比那兑了水的米酒好一些,于是央着敬为替我找个师傅指导一下。他说他的酒庄里就有好的师傅,而且那酒庄在西市的尽头,说来也不是很远,我便跟着他去了。

“臭小子!我让你偷吃!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贱痞来的吗?污了客人的”一个茶楼前轰出了一个邋遢潦倒的男人,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不及。

那人被伙计一脚踢滚到了一旁,撞上了石阶,吃痛一下又往回倒,差点就要挨到我身前,敬为眼尖的快手拉开我。我忍不住看着那人,只见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被咬过的点心,已沾满了灰尘。

越看越眼熟,咦,他不就是那天撞到我的人?

他也不顾被人打骂,仿佛事不关己,只把已经脏了的点心拼命的往嘴里塞,生怕被人抢了去似的。我碰巧看到了他破烂的衣服露出的脖子上,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梁大虎?”

周围的人对这事个个冷眼旁观,默不作声,于是我的声音显得尤为突兀。那人一听到我的话,身子猛地一僵,咬着唇,艰难的想站起来却又无力的倒了下来,竟然还挣扎着要爬走。

那时我已知道,自己没有错认。也许他的模样会变,可是,每次被他捉弄,攫住我的下巴仰起脸时,都会看到的刺目的胎记,如何还有错?没想到竟是他。

不过,这个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依往日他的所作所为,我对他也不应该有什么同情之心。可是,看到那伙计还不依不饶,又往他身上踏了好几脚,视他如同卑微的蝼蚁,笑得张狂,我还是忍不住的喊道,“快住手,你再这样打他就要出人命了!”他拖动的地上都是血痕,蠕动的身子也渐渐的停了下来,像昏了过去。

“慢着!”敬为皱着眉低喝一声。

“袁公子……”那人抬眼,一见是敬为,忙低声犹豫的说,“可是他……”

敬为没有理他,而是转过身轻声问我,“小玥,你认得这人?”

我点点头,算是,认识吧。已经到了这份上了,要我见死不救,我也做不出来。而且看他伤得不轻,得赶快请大夫来才行了。于是我们也没有去酒庄,反而让人把梁大虎抬回了微云楼,锦亮帮他简单的收拾一下,再请大夫来诊治。

我不方便进去,不过,从房里出来的锦亮脸色怪怪的,我心里一沉,看他的样子梁大虎似乎伤得很重。

又过了好久,大夫才缓缓的踱了出来。

我上前问道,“大夫,他怎么样了?”我至今想不通,梁大虎家在村子里算是富裕的,而且不是还有个亲戚是大官吗?离开前他母亲嚣张的气焰还很盛,怎么会落魄至此?

而更奇怪的是,大夫居然只瞥了我一眼,非但不答话,反而走到敬为跟前,说道,“麻烦借一步说话?”

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敬为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朝我点下头,才跟大夫走到一边细声交谈着。我看看屋里,又望向敬为那头,不知他听到大夫说了什么,神色讶异的朝我瞥了眼,有问了一阵子,只见那大夫又摇头又点头的,我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

送走了大夫以后,锦亮也跟着去抓药。那时先生被紫微书院的樊师傅请了去,还没回来,院子里只剩下我跟敬为,他沉默了好久,才出声问道,“小玥,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我答道,“只是幼时邻家的一位哥哥……敬为,他到底怎么了?难道伤得很重?是不是没救了?”我看他的面色很不好,似有难言之隐。

“嗯……这个,要我怎么说呢……”敬为难为的看着我,又犹豫了很久,才跟我说,“方才大夫问我,他是不是个小倌……”

“小倌?!”我惊喊一声,然后又捂住嘴。

莫非他说的小倌是……男妓?见他颔首,我不可置信的说,“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那个人人都怕的小霸王,怎么会去当受人欺辱的青楼小倌?

这话说了出口以后,敬为似松了口气,接着说,“他的半边脸被烧伤了,身上不但有灼伤,还有鞭伤等,右腿还骨折了,至于脏腑,似也伤得不轻,总之,是体-无-完-肤。”

我瞪大着眼睛,他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突跳一下,怪不得锦亮会是那种眼神,原来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惨不忍睹的伤痕。

只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为遭遇到这样非人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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